作为一个美籍哲学家,马尔库塞对发达工业社会十分熟悉,他看到在当时的发达工业社会,科技应用十分广泛。现代科学原则的理论操作特征,与技术的“实践”操作特征完美结合,科技的飞速发展为人们带来了舒适便利的物质生活,被统治阶级似乎失去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反抗意识,整个社会呈现出只有肯定现存社会状态这一单向度社会的趋势,这种发展趋势使他倍受震撼。另一方面,马尔库塞作为一名犹太裔的法兰克福学派成员,具有社会批判家的视野,他对社会趋势持一种综合批判分析的眼光。这些致使他对单向度社会趋势这一现象进行了描述分析批判。
马尔库塞对单向度社会趋势的判断受到黑格尔、海德格尔和马克思理论的影响,他还把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应用到了他的社会批判理论中,为思考技术理性、科技与社会主体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视角。虽然马尔库塞后来抛弃了马克思立足现实分析问题的思路,认为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中起支配作用的是技术理性,导致他无法找到改变社会单向度状况的真正动力。但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社会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问题分析深刻,不管是从指导现实社会发展的角度,还是从分析理论渊源的层面,对单向度社会理论进行重新思考都十分必要。
一、马尔库塞单向度社会理论概论
在马尔库塞看来,现代科学原则本身具有先验的操作特征。“新型的科学合理性在其抽象性和纯粹性方面完全是操作性的,因为它是在工具主义视界内发展的。”[1]科学不但可以对自然进行有效控制,还可以逐步为人对人的控制提供概念支撑和工具。“由此导致对自然进行愈加有效统治的科学方法,通过对自然的统治而逐步为愈加有效的人对人的统治提供纯概念和工具。”[2]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技术从实践层面加强了现代科学理论层面的操作特征。科技紧密结合,共同为资本主义的统治服务。技术不但使政治统治得到了巩固和扩大,而且为政治统治提供了足够的合法性,成为解放的障碍。“技术的逻各斯被转变成依然存在的奴役状态的逻各斯。技术的解放力量--使事物工具化——转而成为解放的桎梏,即使人也工具化。”[3]
马尔库塞指出,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科技成为一种操控性的力量,消解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反抗意识。“因为这种不自由既不表现为不合理的,又不表现为政治性的,而是表现为对扩大舒适生活、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技术装置的屈从。”[4]马尔库塞认为,从这个角度而言,科技在为维护资本主义统治服务。也就是说科技成为了意识形态(马尔库塞在20世纪50年代就一再强调这个观点)。技术的合理性扩展成了统治本身的合理性。科技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发挥着维护资本主义统治的作用。
马尔库塞还强调技术解构了人类反抗和超越现实的本能,马尔库塞进一步引入了弗洛伊德关于爱欲、性欲的论断,以说明技术是怎样消解人反抗现实、超越现实的本能的。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意识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本我、自我、超我。本我是人的潜意识,在这个层面,人体现的是自己本能,个体在其中感受到的是自己最真实的需要,这个层面充满了破坏性和对社会具有摧毁性影响的力量,在这里起作用的是力比多,即人对性欲的渴望,这里的性欲特指充满破坏性的力量,与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性欲并不完全一致;自我是人关于社会生活的意识,在这个层面,人体验到了自身许多潜意识是不符合社会规范的,为了符合社会的规范,人会压抑自身的本能需要,以使自身的行为符合人类社会的规范,这是现实社会当中每个人所呈现的社会面目,自我的意识会压抑着本我大部分的潜意识,从而使自我以符合社会规范的方式呈现出来;超我是解放性的升华力量,超我是自我和本我生活的升华。它使自我自觉为社会的发展和解放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是超越社会现实的高尚意识,是超脱性人格的表现,在这里起作用的是爱欲能力这样一种充满建设性的力量。
以这样的理论为基础,弗洛伊德认为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爱欲和性欲斗争一直贯穿其中,在爱欲占统治地位的时候,社会是向前发展,充满了勃勃生机;而在性欲占统治地位的时候,社会发展就会显得动乱不堪,充满了冲突和许多非理性的现象。马尔库塞把弗洛伊德的理论引入到了对工业发达文明的解释和批判当中,即把心理分析理论引进了社会批判理论,为社会批判理论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马尔库塞认为,技术发达的社会不断增强人们的性欲能力,不再要求人们克制其本能,从而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与人类本能相一致的、没有敌意的社会。“技术进步和更舒适的生活使性欲成分有可能有步骤地融入商品生产和交换领域。但不管本能能量的调会怎样受到控制(有时达到了能对力比多加以科学管理的地步),也不管本能能量会在多大程度上起到维护现状的作用,对于受管理的个人而言,它还是在给人以满足,”[5]
在对人们本能进行技术管理和控制的同时,通过满足人们调整过的、俗化的快乐,降低了人们的爱欲能力,使人们降低了对升华的需要,降低了需要升华的意识和实现升华的能力。对整个社会的发展来说,技术也压抑了人类解放的需要。因为升华是人类解放需要的超我能力的体现。“同调整过的、俗化的快乐相对照,升华维护着压抑性社会加诸个人的拒绝意识,因而也维护着解放的需要。”[6]马尔库塞通过弗洛伊德式的语言表达了技术对人类本能的压制。
综上,马尔库塞强调与早期资产阶级社会的意识形态相比,科技更能给人以满足的假象,它们以许诺给人们提供更舒适的生活为前提,技术进步和物质生活提高消解了人们的反抗意识,人们感觉不到被异化的痛苦,反抗的向度被消解掉。“当个人认为自己同强加于他们身上的存在相一致并从中得到自己的发展和满足时,异化的观念好像就成问题了。”[7]这种现象存在于政治、经济、文化、思维方式、语言及人的意识等各个方面。人们变得越来越趋向于对社会进行肯定,否定社会的向度越来越被消解掉。
二、马尔库塞关于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的动力机制探析
单向度社会形成的趋势与对它的改变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面,在分析如何改变单向度社会这一趋势时,马尔库塞的分析方法和论述思路受到了黑格尔、海德格尔和马克思等人的影响。首先他一直对黑格尔关于理性的学说及其辩证法的推崇密切关注。马尔库塞认为,在哲学历史的演进过程中,黑格尔是哲学史上理性学说和辩证方法的集大成者,他的辩证方法集中体现在其逻辑学理论中。
黑格尔认为理性是客观存在的、能表明最一般充分条件和原则的思维概念或方式的总和,在自然、历史和哲学当中,理性都发挥着支配作用。理性还是一种历史性的革命力量,理性革命性体现在历史过程之中。“理性在本质上也是一种历史的力量。这种历史的力量的现实作为一个过程而在时空世界中发生,并且在最后的结论中,成为整个人类历史。”[8]
理性革命性在社会中则是通过人类的思维和活动来体现的。理性决定现实,而不是现实决定理性,这是理性革命性的重要表现。这里的现实是指符合理性原则的存在。“‘现实’并不意味着实际存在的一切(实际存在的一切更应该成为现象),而是仅指在形式上与理性原则相一致存在的一切。‘现实’并非都是合理的,唯独合理的才是现实的。”[9]现实不仅是指逻辑学概念中的潜在,也指现实社会和国家中的潜在。
黑格尔逻辑学建立在他的理性学说基础之上,是理性的自我演绎。马尔库塞指出,黑格尔逻辑学以概念扬弃为基础,对理性的发展过程做了深入的剖析,虽然与人类社会的关系并不一一对应,甚至远离人类历史实际发展历程,但它却存在不容忽视的革命性。原因就在于黑格尔逻辑学以否定为特征,认识到世界是辩证运动的。这里否定不单是对传统逻辑学范畴的否定,也是对其所反映的世界为非真实状态的否定。“‘否定’具有双重的含义:首先,它表示了对常识固定和静止范畴的否定。其次,它表示对这些范畴所设计的世界不真实的特征的否定。”[10]
马尔库塞认为,由于黑格尔的逻辑学是其历史哲学的指引与总结,因此其逻辑学不仅仅是理论推演的工具,还是否定批判不合理的存在,获得真理的手段。
在分析如何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时,马尔库塞除了深受黑格尔真理即历史发展整体的思维和辩证方法的影响外,还从海德格尔关于追求人本真性的论述中得到了启发。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一直研究的是存在者的问题,而没有真正洞察到存在的本质。“思想不断地关注着这样一个事件,即:在西方思想的历史中,尽管人们自始就着眼于存在而思考了存在者,但存在之真理始终还是未曾被思的,它作为可能的经验不仅向思想隐瞒起来了,而且,西方思想本身以形而上学的形态特别地、但却一无所知地掩盖了这一隐瞒事件。”[11]
海德格尔指出,想真正理解存在的本质,首先必须对人这个存在者进行研究。人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可以自我追问和自我创造,被称为此在。按照此在的本真含义,此在被“抛入”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作为特殊的存在,此在可以通过追问和创造自我(认识到自己存在的真实境遇,同时积极行动)来实现自己的意义。这个创造的过程可以揭示存在的真谛。海德格尔把技术作为“去蔽”的手段和方法,通过技术,整个‘世界’被塑造出来,这个世界是包含人类实践和历史的既有时间性又有空间性的结构,人这个此在在这个存在中才能被理解。海德格尔对人存在的自由问题有所洞察,但他并没有直接指出人实现本真存在的可行性方法。“遗憾的是,海德格尔哲学没能就什么是‘事实可能’的判定标准提供一种方法,因而也就使得如何行动成了悬而未决的问题。”[12]
马尔库塞虽然受到海德格尔关于通过技术使整个世界“去蔽”的启发,但他抛弃了海德格尔抽象晦涩的论述方式,借鉴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异化现象批判的理论,由于海德格尔部分洞悉了现代社会中人充满无奈的原因,与马克思的异化思想有一定的相似性,这使得马尔库塞可以在两者之间进行转换。马尔库塞认为人被抛入资本主义这个莫名其妙的社会,人对自身非本真性的克服就是对技术压抑人本能的异化现象进行克服。“马尔库塞转而朝向了马克思主义。自我被抛入到资本主义社会,在此间生产带来的异化是必须加以克服的非本真性的根源。至此,本真性变成了革命性地拒绝现存社会的‘激进行动’。”[13]与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关系导致工人阶级异化、使其感到痛苦并最终进行反抗的观点不同,马尔库塞则认为资产阶级通过科技消解了人的反抗本能,对人本真性的恢复需要拒绝现存社会。
在分析拒绝现存社会如何改变社会单向度趋势时,黑格尔、海德格尔和马克思对马尔库塞的影响有迹可循。首先,马尔库塞认为单向度社会是不合理的被异化的社会,必须改变这个状态,这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本质是相同的。其次马尔库塞极力用真理即历史发展整体的思维和辩证的方法探求改变单向度趋势的动力机制。如马尔库塞寄希望于科技的发展能给人类社会带来质的改变,同时论述了形而上学和科技之间的辩证关系,企图找到改变单向度社会的动力。他强调,在后工业文明的发达阶段,随着科学技术不断进步,新的人类现实有可能会出现,技术的发展有可能导致超越技术的结果。“进一步的发展将意味着裂变,即量变向质变的转化。它将展现一种本质上新的人类现实的可能性——即以实现了的根本需要为基础的处于自由时间中的存在。在此条件下,科学谋划本身将对超功利的目的、对远非统治必需品和奢侈品的‘生活艺术’开放。换言之,技术现实的成就不仅将是超越技术现实的先决条件,而且将是超越技术现实的理论基础。”[14]
这意味着科学观念和形而上学传统之间的互相妥协,那些不怎么具有科学性的形而上学概念,要屈从于科学理性,从而为自身寻找新的出路;而科学概念则要学会形而上学的表现特点,和流行的合理性概念破裂,增加更多更新的观念,从而使自身不会处于一个不自由的境地。即现阶段的科技只是全部科学技术的某一历史阶段,为了自身的发展,科技必须把形而上学要实现的解放人类、实现自由的目标变成目标。“在这方面,‘中立的’科学方法和技术,变成正被其自身成就所超越的某一历史阶段的科学和技术--它已经达到了它自身的决定性否定。关于解放的以前的形而上学观念可以变成科学的专门目标,而不是与科学和科学方法分离开来、被交托给主观偏好和不合理的、超验的力量去裁决。”[15]
马尔库塞认为理性及自由的不成熟状况可以通过技术得到改善,这种改善表面上以技术形式出现,实质上呈现出历史性的矫正。就个人来说,他们在持续发展自我的生产能力过程中,也成为发展和保留自由的载体。马尔库塞不仅把科学技术当作政治化的形式,甚至把它当作促成政治变革的动力之一,以及展示世界的一种主要方式。“‘技术’的延伸所触及的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实际装置本身。它象征着一种思维方式和实践方式,的确,它是一种将实在视为技术统治目标对实在进行的近乎超验的构造。”[16]这里可以看出海德格尔的技术观对马尔库塞的影响。
综上,在关于如何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这一问题上,马尔库塞指出现实的科技是科技发展的一个阶段,利用科技的发展尤其是科学本身的开放性具有改变单向度的可能性,但他最终认为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技术理性会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社会的否定因素很难被孕育出来。
三、对马尔库塞关于单向度社会理论的再思考
马尔库塞的理论内部存在矛盾,这是他无法找到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的重要原因。理清马尔库塞思想的发展脉络,可以更好地分析他的单向度社会理论。马尔库塞承认海德格尔对人本真性解读的重要意义,他借鉴了海德格尔对人本真性恢复和技术对世界是“去蔽”的立场,更激进地认为技术理性对社会的统治是不可逆转的。
他不同意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劳动可以增加工人之间团结和融合的观点。马尔库塞指出,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在劳动过程中,技术所占比重越来越大,自动化和半自动化技术充斥生产过程,这不但不能使劳动者增加团结融合,反而使劳动者之间越来越隔膜,因此为满足个人自由发展需要而进行的生产并不存在,劳动阶级异化于这一领域,他们的反抗意识也不能真正建立。
马尔库塞如此思考问题并非毫无原因,单向度社会趋势的形成与超越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面。但在分析这两个不同方面时,马尔库塞的理论基础却发生了隐晦的转变。当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为何呈现单向度趋势时,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科学与技术相结合并被技术化,最终形成目的导向的技术理性,技术理性逐渐支配社会的各个方面,导致社会呈现单向度趋势;而当分析如何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时,他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科技发展也许会带来新的人类现实可能性,但他最终认为技术理性会一直处于支配地位,而现存的科技只是技术理性的具体化,是技术理性的展开,因此单向度的趋势无法改变。
马尔库塞对单向度社会趋势形成的分析是从现实出发的,他看到资本主义社会晚期,科技发展到一定阶段,其作为资本统治工具的作用凸显出来,这使我们了解科技发挥作用具有双重逻辑:既可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也可以为资本主义统治服务。而马尔库塞对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的分析则更像是黑格尔对其客观理性的论述,马尔库塞的技术理性在其理论中的地位,犹如绝对理性在黑格尔整个理论中的作用。因此马尔库塞运用辩证方法,承认科技可以带来社会的进步,实现形而上学意义上的理想目标,科技可以与形而上学目标在历史过程中融合。但他最终还是认为技术理性决定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历程。“因此,无论是国有化还是社会化,其自身都无法改变技术合理性这种物质的具体化进程;相反,技术合理性的具体化还是社会主义一切生产力发展的先决条件。”[17]而对于客观理性所包含的美学及其他革命性因素,马尔库塞强调它们也已成为技术统治的附庸。
马尔库塞分析改变单向度社会趋势的逻辑思路使他不可能从现实出发,辩证地看待科技对社会和人发展的积极作用。与黑格尔相比,他的思想甚至更极端。黑格尔在有限的范围内承认了主体能动性的积极作用,马尔库塞对主体能动性的重要性涉及得更少,他很少涉及人类在对社会进行改造的过程中所带来的社会和自身的变革,而是强调如果人类新的可能性会出现的话,其动力也是科技的发展。因此马尔库塞没有对技术成果因为主体不同而导致的结果不同进行区分,没有思考在对技术进行发明和创造时,人类是否已经在改造自身的思维方式等。
马尔库塞虽然认为技术理性逐渐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基础,但他也敏锐地觉察到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技术结构自身的变化与人类改造世界、改造自身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已确立的技术设施在多大程度上扩展到社会各个领域中的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即是说,在多大程度上成为包容了劳动阶级的政治领域中的控制和团结手段,上述质变也就会在多大程度上引起技术结构自身的变化。”[18]这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马克思的认识,启示我们在资本主义劳动的过程中,技术设施通过影响社会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导致自身结构的变化,而技术结构的变化又影响到它对社会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的介入程度,并与人类改造社会、改造自身最终形成相互影响、相互改造的局面。这对更深刻地认识资本主义劳动过程具有积极的意义。
对此,安德鲁·芬博格也认为马尔库塞需要进一步辨别技术结构不同所导致的不同结果,“其早期著作中所涉及的有关劳动以及可能性的全面观点,湮没了现代技术环境下所组织起来的世界里制造与自我制造之间可怕的鸿沟。有必要进一步具体地辨别能够连接它们的技术,”[19]安德鲁·芬博格随即强调马尔库塞看到了这一点,但由于抛弃了海德格尔和马克思看待问题的方式,导致其理论缺乏实现的手段。“但是海德格尔——马克思主义早已被抛弃了,马尔库塞缺乏理论手段来统一雄辩地表明他的立场。他的最后的一些著作不过像是某种仅仅是暗示的理论进行的鼓噪。”[20]但不可否认,马尔库塞的思考对今天依旧有深远的影响,启示我们在认识人的主体能动性及对社会进行改造的过程中,要区分技术结构的不同而导致的不同,辨别哪些技术对实现改造世界、改造自我的统一功能强一些,哪些技术这些功能弱些,这对更深刻地认识人类社会发展历程具有积极意义。
总之,马尔库塞所认为的技术合理性在于统治阶级利用科技的发展,为人们提供舒适的物质生活,从而不断消解人们的反抗精神,使整个社会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从这个角度来讲,单向度社会趋势这一概念与其说是表达了资本主义社会中被统治阶级不再否定资本主义社会,倒不如说是表达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依旧是统治阶级这一现实,以及对科技可以被用来作为资本主义统治的工具这一事实的强调。
马尔库塞虽然只是在对技术理性支配性进行论述的过程中,简单地提及到技术设施、技术结构本身和社会公共生活、私人生活存在着相互的作用,而这才是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发展的真相。在资本主义劳动的过程中,科学技术必须和社会公共生活、私人生活相结合,技术结构和社会改造主体互相作用,而这恰恰说明技术理性并不能操控资本主义现实具体的劳动过程,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既有资本、技术控制的一面,也有人类改造自然社会及其自身的进步一面,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向更高社会阶段发展的物质基础。认识到这一点,就能明白马尔库塞对单向度社会趋势无法改变的判断是偏颇的。
【注释】
[1][2][3][4][5][6][7][14][15][17][18][美]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第126页,第126页,第127页,第126-127页,第61页,第61-62页,第10页,第183页,第184页,第20页,第20页。
[8][9][10][美]赫伯特·马尔库塞:《理性和革命—黑格尔和社会理论的兴起》,程志民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年,第9页,第10页,第112页。
[11][德]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孙周兴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226页。
[12][13][16][19][20][加拿大]安德鲁·芬博格:《海德格尔与马尔库塞——历史的灾难与救赎》,文成伟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0年,第4页,第4页,第5页,第6页,第6页。
(原载《学习与实践》201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