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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读物

【张天行】铁匠诗人

  

        在给青少年阅读的古诗选本中,常可遇到“小儿垂钓”这首诗:  

      蓬头稚子学垂纶, 

      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 

      怕得鱼惊不应人。  

      这是唐代诗人胡令能描写儿童生活情趣的诗作。唐诗中,描写儿童题材的诗作很少。这首诗勾画小儿垂钓的神情动态活灵活现,富有生趣,堪称佳作。      

      有的选本还有他的生平介绍:唐贞元(785-805)、元和(806-820)时期人。少时家贫,曾为手工匠, 以修补锅碗盆缸为业,人称“胡钉铰”。传说,有一天一个仙人来到胡令能家,脱光胡令能的衣服,不打麻醉药,先割开他的腹部,把一卷书放在血肉中,缝上后,又割开胸部,把一卷书放在心脏旁,缝上后只见满地鲜血,仙人离开,胡令能从此便会写诗了。因居列子之乡,故常祭祀列子,又受禅学影响。隐居莆田(今河南中牟县)。  

      看到这些介绍,禁不住想,有了这样的诗人可以想见当时的风尚,才见得唐诗创作基础的丰厚。一位手工业者而好写诗,道路不会是平坦的,所谓的传说该是他痴迷于诗歌创作的一种曲折反映吧;看到、想到了什么而决定隐居?隐居后靠什么维持生活呢?这些问题都有些意思,但只能悬想,没有确定的答案了。  

      《全唐诗》存其诗四首。诗写得通俗易懂,而且生活气息很浓。再看“喜韩少府见访”:  

      忽闻梅福来相访, 

      笑着荷衣出草堂。  

      儿童不惯见车马, 

      走入芦花深处藏  

      写出了诗人遇有官员来访的欣喜心情,同时也显示了诗人在当时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这是隐居后的生活吗?不知道。  

      胡令能的工作敲敲打打,近乎铁匠,到清朝末年,真出了一位铁匠诗人。  

      张登寿,湘潭县姜畲镇乌石岭人,名晃,字正阳,号乌石山人,他出身贫寒,幼入蒙塾,即能韵语;后习铁工,他打铁时,不像一般铁匠那样,在炉火上悬一个饭锅,而是高高地悬一本书,一边打铁,一边读书,居然在熊熊炉火之旁读完了四书五经。这位张铁匠尤爱诗词歌赋,常常作些诗,在炉旁吟诵,自我欣赏。某夜见桃花盛开,即兴吟诗:“天上清高月,知无好色心。夭桃今献媚,流盼情何深!”张氏诗学孟郊,颇有造诣,被称为“铁匠诗人”。  

      当时有位前辈叫陈鼎,对他说,要想诗有长进,必须投王运先生门下。一个大雪天,张铁匠戴着斗笠,穿着破旧的衣服,冒着雪走了几十里路,来到湘绮先生任教的昭潭书院。这时王正在宴客,湘潭县的官绅名流济济一堂。门房见张皮肤糙黑,衣裳破旧,便不让他进。张瞪起大眼说:“我是乌石山张铁匠,非见先生不可!你不让我进,就把我这本诗稿送给先生看。”门房便代他将有斑驳的手指黑印的诗稿送进去。王运早已风闻张铁匠之名,遂在席上翻看诗稿,才读了几首,便叹道:“果然是吾乡一位真正的诗人。”于是出门将张铁匠迎了进来,请他上座。那些官绅生怕铁匠身上的泥水污坏了他们的狐皮袍子,都离得远远的。  

      从那以后,张铁匠不再打铁,跟着王运吟诗填词。张登寿的诗名渐渐洋溢乎湖南。  

      后来他自己偏隐瞒这出身,怕人说他做过铁工。光绪末年,他在日本学习法律,回来在山西沁县做过知事。他俨然做了官,唯恐人们不知道他是士大夫阶级,专夸他的资历。这时他也不大作诗,当日在冶炉旁那样真挚的作品也不再有了。所以在王门弟子中,他对后人可以说已是陌生的一个。  

  一个人本职工作谋生、服务社会外,还心有诗意,提笔写诗,可称有意思的人。随着科学技术进步、社会的发展,人们的闲暇时间会日益增多,解决了生存问题,吃喝游玩之外,静下心来,提笔抒发内心情感的会多起来吗?希望是如此,医生诗人、农民诗人、银行家诗人、警察诗人等不断涌现,诗歌作品会日益丰富的。 

  (原载《中国青年报 20151215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