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价值哲学走出困境的正确道路

 

应当肯定,20世纪既是价值哲学逐步产生、形成和繁荣的世纪,也是价值理论及其研究方法不断创新、丰富和发展的世纪。在20世纪价值哲学繁荣发展的背后,也隐藏着深刻的内在矛盾。这种矛盾在现代西方价值哲学中首先表现为各种价值理论之间的矛盾和对立。例如,主观主义价值论和非认识主义价值论的矛盾,自然主义价值论与直觉主义价值论的矛盾,认识主义价值论和客观主义价值论的矛盾,存在价值论与评价价值论的矛盾,一元价值论与多元价值论的矛盾,元价值理论与规范价值理论的矛盾。在当代中国价值哲学中,它则表现为各种价值观念之间的对立和冲突。　　

20世纪价值哲学的内在矛盾,在更深层次上表现为各种研究方法之间的差异和对立。立场不同,研究价值问题的目的就不同;观点对立,观察价值问题的维度也对立;原则相异,探讨价值问题的重点就区别;思维方式冲突,形成的价值观念也必然冲突。举例来说,认识主义价值论和非认识主义价值论的矛盾,反映的是价值研究中的客观化立场和主观化立场的对立;主观主义价值论和客观主义价值论的矛盾,体现的是价值研究中人文化思维和科学化思维的不同;元价值理论和规范价值理论的矛盾,根源于价值研究中元问题探究视角和规范观念建构维度的差别,如此等等。20世纪价值哲学的实现出现各种价值理论、多种研究方法之间的矛盾和对立,本身并不奇怪。问题是,价值哲学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演变,其内在各种矛盾已经充分暴露,各派价值理论仍固守自己阵地,各种价值观点分歧难以化解,各种研究方法对立无法沟通,由此使得整个价值哲学的发展陷入困境。既然价值哲学发展的问题在于各派价值理论和各种研究方法之间的矛盾、对立和自我封闭,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摆脱困境的出路,也就在于各种价值理论和研究方法之间的对话和交流。从对立走向对话,从封闭走向交流,既是促进价值哲学进一步发展的方法,也是20世纪价值哲学走出目前困境的正确道路。

 

二、价值哲学过渡转换的合理方式

 

价值哲学的发展过程,是价值理论及其研究方法自身内在矛盾的逐步展开和逐步解决过程。回顾20世纪价值哲学的发展,它不仅是在主观主义与客观主义、认识主义与非认识主义、直觉主义和自然主义、元价值理论和规范价值理论、存在价值论和评价价值论等各种价值理之间的矛盾中逐步展开的,而且在更深层意义上说,它更是在客观化立场和主观化立场、人文化思维和科学化思维、人的观点和自然观点、元问题探究视角和规范观念建构维度等各种思维方法相互对立中逐步实现的。黑格尔指出:说“矛盾是推动整个世界的原则”,辩证法本身“是一种内在的超越”。20世纪价值哲学发展中所出现的各种价值理论及其研究方法的矛盾和对立,只是价值哲学在其整个发展过程中所达到的一个历史阶段和所表现的一种历史形态。新旧世纪的交替过程,恰恰伴随着价值哲学新旧历史阶段和历史形态的过渡转换。　　

如果说“矛盾发展原则”是价值哲学发展转换的内在动力,那么,思维从“抽象同一”到“具体同一”则是其发展转换的逻辑途径。在人们对事物的认识过程中,思维的第一阶段首先是抽象的知性思维阶段。抽象同一是思维过程不可缺少的必经阶段,同时又是一种孤立自存的片面化思维。因此,人们的思维必须进一步从抽象同一进展为具体同一。在具体同一阶段,思维进一步把各种孤立自存的抽象规定重新联结起来,由此达到认识思维对客观对象的具体把握。对于价值哲学的发展来说,同样也不例外。人们对价值现象认识只能在辩证思维的逻辑规律支配下,由抽象同一走向具体同一。20世纪的各种价值理论及其研究方法之间的矛盾、对立和冲突,仅仅意味着价值哲学还处在知性思维的抽象同一阶段。要使价值哲学在21世纪获得突破和发展,必须使其由抽象同一走向具体同一。而这一逻辑进展,正是价值哲学在自身发展演变过程中实现新旧历史阶段和历史形态过渡转换的现实形式和具体表现。　　

价值哲学的历史阶段和历史形态的过渡转换又是分析方法和综合方法相互依赖、相互转化的必然结果。20世纪价值哲学各种理论、各种方法之间的矛盾、对立和冲突,既是思维的象同一的现实表现,也是思维的分析方法的必然结果。借助于分析方法,20世纪的价值哲学形成了各种各样的价值理论和多种不同的研究方法。尽管这些理论和方法就其自身而言可能是自足的,并且包含有某种合理性,但是对于多样性统一的价值现象来说,它们各自又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片面性和单一性。要使思维对价值的把握从抽象达到具体、从片面走向全面、由单一性转变为多样性的统一,就必须使价值分析转化为价值综合。如果说20世纪是“分析的时代”,那么21世纪将是“综合的时代”。　　

在价值哲学的上述发展演变过程中,无论是其表现形式从抽象到具体的历史进展,还是其研究方法从分析到综合的过渡转换,它们本身都不是自发实现和直接转换的,其间需要一定的思维形式和思维中介,而这种形式和中介的合理形态正是各种价值理论、各种研究方法之间对话和交流。三、价值哲学发展演变的必然前途　　价值哲学从对立走向对话的发展趋势,绝不仅仅存在于理论思维自身发展的必然逻辑之中,它同时也奠基在新世纪历史发展的客观要求的现实基础之上。这一现实基础的三个主要方面是:全球性问题的解决、全球化趋势的挑战以及世界多极化及其文化价值冲突的凸现。　　

全球性问题的解决,是21世纪价值哲学所面临的首要现实课题。全球性问题是人类所面临的综合危机。由于全球性问题的出现,说明“这个世界必须被看作是一个由各个国家和地通过各种相互依赖关系而形成的一个世界系统”,“它要求世界任何地区就重大问题采取的有行动都必须按全球角度加以考虑,并且要从多学科的各个方面加以考虑。”全球性问题产生于20世纪,但其解决问题的要求却面向21世纪。这种要求反映到价值哲学中来,它要求21世纪的价值哲学必须适应全球性问题的解决需要,必须打破各种价值理论、观念和方法相互立、各自孤立、彼此封闭的分离局面,必须从对立走向对话,从孤立走向交流,从封闭走向理解,从分离走向综合。　　

全球化趋势的挑战,是21世纪价值哲学所面临的另一大现实课题。所谓全球化趋势,不仅指经济的全球化,同时也包括政治的全球化和文化的全球化;它也不只是现今表面所呈现的资本主义文明的扩展和渗透,而且从历史发展趋势来看,它本质上也是社会主义文明向世界的进军和扩展。全球化趋势,本质上是由当今世界历史所蕴含的各种现实矛盾所产生的社会一体化趋势,它是民族国家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过程的新的历史阶段,是在各个民族、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政治、文化相互冲突、相互碰撞、相互整合基础上所形成的整个世界历史不可避免逐步走向共同发展的基本趋向。与此相适应,21世纪的价值哲学也必须顺应这个潮流,必须从对立和封闭走向对话和交流。只有使自己适应全球化趋势发展的要求,才能使自身成为表现时代精神的价值哲学。　　

世界的多极化及其文化价值冲突的凸现,是21世纪价值哲学所面临的又一现实课题。对于全球性问题的解决方式,各个民族、各个国家、各个地区总是从自己的历史和现实出发,按自己的实际利益、文化观念和价值标准去提出办法、制定战略。这就不可避免地使未来世界向多极化,使各个民族、国家和地区之间的文化价值发生冲突。这种冲突既表现为各大文化间的差异,又表现为各地区文明之间的矛盾;不仅包括东西方价值之间的对立,而且包括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之间的斗争……。然而,世界的多极化及其各种文化价值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最为现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只能是世界各极之间的协商、各文化之间的交流和各种价值之间的对话。不同价值理论及其研究方法之间的矛盾和对立,归根结底不过是世界的多极化及其现实文化价值冲突在价值哲学和理论研究上的反映和表现。世界多极化矛盾和现实文化价值冲突的有效解决,要求21世纪价值哲学必须从矛盾和对立走向对话和交流。　　

原文载《上海财经大学学报》2001年1期，录入编辑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