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马克思写作《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简称《大纲》)150周年,为纪念这一历史事件,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举办了多种形式的纪念活动。但是,《大纲》只不过是马克思从1857年起到1883年去世为止为撰写《资本论》而留下的众多手稿之一。从1975年开始,MEGA[[1]]编委会将这些手稿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其他手稿加以区别,以“资本论及其手稿”(“Das Kapital”und Vorarbeiten)的形式作为MEGA的第II部门(Zweite Abeilung)独立出版。截至到2009年3月为止,世界各国的编者们历经了33年之久终于将除了第4卷第3册以外的全部15卷22分册(见附表)正式付梓。这绝对是马克思主义研究史和出版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全人类精神文化遗产出版史上的一件大事。由于这一出版以严格的MEGA《编辑大纲》[[2]]为准则,遵循了“历史考证(historisch-kritische)”的科学精神,不仅成功地再现了马克思的创作过程和恩格斯编辑过程的原貌,而且正如1939-1941年《大纲》出版时所带来的冲击那样,众多首次面世的马克思手稿也一定会给马克思主义研究带来新的刺激和新的发现。因此,在全部MEGA第II部门即将出齐的今天,评述这一事件无疑是一项有价值的理论工作。
我们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献绝大多数都是由德文、英文和法文写成的。因此,正像前苏联和东德在冷战时期垄断了马克思恩格斯手稿的编辑和解读权那样,对MEGA的编辑,甚至对MEGA的研究一般都是由印欧语系的人,或者干脆说是由欧洲人做的。但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相当一部分MEGA第II部门的编辑工作,特别是最后几卷的出版却与日本学者有关,或者毋宁说主要是由日本学者完成的。作为实事,由“仙台小组”独立编辑的第II部门第12卷和第13卷以及由大谷祯之介和俄国学者瓦西娜(Ljudmila Vasina)共同编辑的第11卷都已经正式出版,在MEGA出版史上第一次刻上了以非印欧语系为母语的人的名字。那么,为什么日本学者能够实质性地参与MEGA的编辑工作?他们究竟承担了哪些工作以及他们的工作有什么特点?他们在MEGA的编辑过程中究竟有什么新发现?这些对于同为非印欧语系的中国学者来说无疑是一个饶有兴趣并发人深省的问题。2008年,笔者作为“MEGA第I部门第5卷(《德意志意识形态》)电子版编辑小组”[[3]]成员去日本,有幸在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IMES)编委、现任日本MEGA编委会主任、“仙台小组”的负责人大村泉教授的指导下学习和实际编辑第I部门第5卷,并接触到了日本学者参与MEGA第II部门编辑工作的核心资料,下面我就根据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对上述问题尝试着做一下回答。
一、第II部门的编辑和出版情况
众所周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是关于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印刷物、手稿以及来往书信的完全的、历史的批判的全集”。MEGA共分四个部门:(I)除《资本论》以外的所有著作和论文、(II)《资本论》及其手稿、(III)书信、(IV)笔记,计划出版114卷123册。1990年以前,由于前苏联和东德两国政府的支持,莫斯科和柏林的马列研究院共编辑出版了37卷43册,从1990年到1992年又陆续出版了4卷,这4卷也是在旧体制下编辑出版的卷次。但是1992年以后,由于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体制的瓦解,MEGA的编辑工作中断,整个MEGA的出版陷入了深刻的危机。为了能够使这项工作持续下去,阿姆斯特丹的“社会史国际研究所”(Internationaal Instituut voor Sociale Geschiedenis)、前柏林和莫斯科的马列研究院、特里尔的卡尔·马克思博物馆等联合起来,1990年10月在阿姆斯特丹组建了“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IMES)。1992年2月,该基金会和德国的科学院签署了合作协议,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编辑体制,其宗旨是学术化和国际化,排除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在获得国际支持的同时,应该不带任何政党目的,以纯学术的编辑,来继续MEGA的出版事业”。1993年,为适应这一学术化和国际化的要求,在德国编辑学专家的帮助下,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确立起了一个新的《编辑大纲》。这样,MEGA的编辑和出版工作在中断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又步入正轨。1998年MEGA又恢复了出版,出版社由传统的狄茨出版社改为了现在的柏林科学院出版社。
在MEGA的全部四个部门中,最受关注的是第II部门,这是因为该部门由马克思和恩格斯生前出版的《资本论》各版以及为《资本论》撰写的所有手稿和发行物组成,其中包括了大量的从未发表过的手稿。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在旧苏联东欧时代还是在新体制下,这一部门都受到了MEGA编委会的高度重视,同其他部门相比,该部门的编辑和出版速度最快。
在MEGA开始出版时,第II部门的编者曾对马克思的《资本论》手稿进行过如下划分:1857-1858年的经济学手稿《大纲》是《资本论》的“原始手稿”或者“第一手稿”;1861-1863年的手稿是“第二手稿”;而1863-1865年有关《资本论》全部3卷的手稿是“第三手稿”。马克思在写完这些手稿以后,才对《资本论》第1卷定稿的。因此,第II部门全部15卷的内容就是按照上述顺序排列的。
MEGA②第Ⅱ部门“《资本论》及其手稿”的编辑与出版情况 |
第Ⅱ部门共计15卷23分册 |
出版时间 |
中文2版出版时间、卷次及内容 |
第1卷
(第1分册) |
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第一册 |
1976 |
1995年,30卷,1857-1858 |
(第2分册) |
第二册 |
1981 |
1998年,31卷,1857-1861 |
第2卷 |
1858-1861经济学手稿及其著作 |
1980 |
1998年,32卷,1861-1863 |
第3卷
(第1分册) |
1861-1863年经济学批判手稿
第3章:资本一般1、2、3、4 |
1976 |
(第2分册) |
《剩余价值学说史》(1) |
1977 |
2004年,33卷,1861-1863 |
(第3分册) |
《剩余价值学说史》(2) |
1978 |
2008年,34卷,1861-1863 |
(第4分册) |
《剩余价值学说史》(3) |
1979 |
|
(第5分册) |
《政治经济学批判》手稿 |
1980 |
|
(第6分册) |
《政治经济学批判》手稿 |
19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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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第1分册) |
1863-1867年经济学手稿
《资本论》第2卷第1稿 |
19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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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分册) |
《资本论》第3卷第1稿 |
19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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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分册) |
《资本论》第2卷第3和4稿、第3卷第2-3稿等,第2卷和第3卷的准备稿 |
未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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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资本论》 |
第1卷德文第1版(1867) |
1983 |
|
第6卷《资本论》 |
第1卷德文第2版(1872) |
1987 |
|
第7卷《资本论》 |
第1卷法文版(1872-1875) |
1989 |
|
第8卷《资本论》 |
第1卷德文第3版(1883) |
1989 |
不出版 |
第9卷《资本论》 |
第1卷英文版(1887) |
1990 |
不出版 |
第10卷《资本论》 |
第1卷德文第4版(1890) |
1991 |
2001年,44卷,《资本论》第1卷 |
第11卷 |
1868-1881年《资本论》第2卷第2稿、第5-8稿 |
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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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卷 |
《资本论》第2卷1884-1885年恩格斯编辑原稿 |
2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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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卷 |
《资本论》第2卷(1885年恩格斯编辑版) |
2008 |
2003年,45卷,《资本论》第2卷 |
第14卷 |
《资本论》第3卷马克思草稿和恩格斯编辑文本(1871-1894年) |
2003 |
|
第15卷 |
《资本论》第3卷(1894年恩格斯编辑版) |
2004 |
2003年,46卷,《资本论》第3卷 |
从上表来看,1992年以前第II部门共出版了10卷21册,余下了第4卷第3分册、第11、12、13、14、15卷。这余下来的部分都跟《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有关。特别是其中的第4卷第3分册以及第11卷、第12卷和第14卷大多数属于未曾公开发表的手稿,情况非常复杂。再加上这些卷次因编辑人才奇缺以及财政困难,1992年以后有关这些卷次的编辑工作事实上处于中断状态。这种状况直到1998年才由于日本学者的参与有所改变。1998年以后,MEGA的编辑大致形成了这样一个格局:即与《资本论》第3卷相关的部分由柏林编委会负责,跟第2卷相关的部分则主要由日本编委会负责。以上,是关于第II部门编辑和出版的基本情况。需要一提的是,我国目前还未有学者实质性地参与第II部门的编辑工作,而且关于《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手稿的翻译和研究工作相对滞后,这与下面提到的日本MEGA编委会的工作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二、日本学者参与MEGA编辑的历史和现状
(一)日本学者参与MEGA的历史过程
1989年柏林墙倒塌之后,日本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们很快就感受到了MEGA出版事业所面临的危机,开始了一系列挽救MEGA的活动。1990年,他们首先邀请了包括当时的“MEGA基金会”理事马丁·洪特(Martin Hundt)在内的一些“MEGA使节”来日本,请他们介绍MEGA编辑和出版所处的危机状况,以扩大MEGA的影响以及吸引日本学者的注意。1990年11月,以日本第一流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为核心,日本学者成立了“日本支援MEGA委员会”,由大内力为会长,大谷祯之介、置盐信雄、服部文男为副会长,明石博行为秘书长,征集到了1521名日本学者的签名,并将签名信寄给了包括当时的科尔首相在内的相关人士和单位,表达了希望MEGA出版事业继续下去的强烈愿望。同时,他们号召日本学者自费去购买MEGA,间接地支援MEGA的出版事业。据说一时间,已出版的MEGA中有近一半卖到了日本,“日本支援MEGA委员会”的工作因此也受到国际上的好评。顺便说一句,受这一运动的触发,笔者从今年起也开始购买MEGA,希望有更多的学者参加到这一行列中来。
1992年以后,随着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的成立,“日本支援MEGA委员会”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他们的工作重心发生了转移,即要让欧洲的MEGA编委们认识到日本在研究马克思手稿上的实力,寻求将一部分MEGA的编辑工作拿到日本来的可能性,并为此进行扎扎实实的准备。1992年2月他们召开了“以前的MEGA和今后的MEGA——关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的编辑和出版方针”研讨会,其直接目的就是要对新体制下的MEGA编辑方针产生影响。1994年,以大村泉等人为首的“马克思恩格斯研究者协会”[[4]]借《资本论》第3卷出版100周年纪念、第II部门第4卷第2分册(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手稿的第1稿)出版之际,在日本掀起了一个研究第3卷马克思手稿的高潮,并在东京举办了第一次关于MEGA的国际研讨会,邀请了10名德国和俄国的编者来参加会议。会上,田中菊次和市原健志发表了他们经过精心准备的研究成果,对第II部门第4卷第3分册的编者俄国的米谢克威奇(Larissa Mischkevic)的编辑提出了质疑,引起了与会的欧洲人的关注。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根据MEGA的《编辑大纲》,手稿必须严格按照时间的顺序进行排列,但是米谢克威奇却对《资本论》第2卷马克思的第3、4稿的时间推定存在着严重问题。田中认为,时期不同马克思表示资本(不变资本+可变资本)以及资本的产品价值(不变资本+可变资本+剩余价值)时的数字与c、v、m的组合方式也不同,从这一事实出发,他推翻了米谢克威奇关于马克思手稿写作顺序的推断[[5]],这件事情给俄国和德国的学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后来,田中菊次又承担了该卷的鉴阅工作,否定了米谢克威奇的编辑方案[[6]]。为此,柏林的编辑委员会对米谢克威奇的编辑方案和田中菊次的方案进行了仲裁验证,最后包括当时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理事长约根·罗扬(Jürgen Rojahn)在内大部分编委都接受了田中的意见,这使得第II部门第4卷第3分册不得不重新编排,这也是该卷次至今未能出版的真正原因。
1995年,借纪念《资本论》第2卷出版110周年之际,“马克思恩格斯研究者协会”又在东京召开了第二次国际MEGA研讨会。与上一次不同,这次他们还邀请了除德俄以外的其他国家的学者。通过这两次研讨会,世界各国MEGA的编委们惊奇地发现,在马克思恩格斯手稿的研究上,日本居然有如此众多的高水平专家,他们在做着与自己同样朴实无华的工作,不仅能够同自己对话,甚至还能够纠正自己的错误,这在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瓦解的今天,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就这样,日本学者一步一步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让世界了解了自己,这为后来他们争取到MEGA的编辑权奠定了基础。
1997年3月,大村泉和宫川彰等人邀请了当时俄国国家档案馆的主任研究员瓦西娜(Ljudmila Vasina)女士来日本,同时也迎来了他们参与MEGA编辑的直接契机。瓦西娜女士作为俄国为数不多的《资本论》手稿编辑专家,负责着包括第II部门第11卷在内的《资本论》第2卷手稿的编辑工作。大村和宫川借此时机第一次明确地向她本人提出了日本学者能否独立地参与编辑的问题,并于同一年春天向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正式表明了自己要编辑第II部门第12卷和第13卷的意向,并争得了该基金会的初步同意。但是,他们与握有“解读原稿”的莫斯科交涉却遇到了异常的困难,因为莫斯科的编者并不愿意将自己常年辛苦的解读成果就这样交给日本学者,担心他们会糟蹋自己的成果。1998年1月6日以大谷祯之介为代表的“日本MEGA编辑委员会”正式成立,大谷利用自己的代表身份以及与瓦西娜的合作身份同莫斯科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涉,并借助罗杨的支持最后说服了莫斯科,承诺做出一部高质量的MEGA来,打消了莫斯科的顾虑。1998年初,大村等人的要求终于得到了莫斯科的理解,罗杨、大谷、巴加图利亚、瓦西娜四人签署了协定。同年3月,仙台小组在阿姆斯特丹从罗杨的手里拿到了第II部门第12卷和第13卷的原始文本,1998年11月13日仙台小组得到了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的正式批准[[7]]。就这样,日本MEGA编委会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进入到了独立编辑MEGA的阶段[[8]],这在MEGA编辑史上还是第一次。
从1998年到现在,日本已有30多名专家分成6个小组或者以个人的形式参加了MEGA的编辑工作。他们的工作主要分成三个部分:一是与第II部门“《资本论》及其手稿”相关的工作;二是与第IV部门摘录笔记相关的工作;三是关于第I部门第5卷的《德意志意识形态》电子版的工作。具体内容如下:
(1)仙台小组(代表:大村泉)负责编辑第II部门第12卷和第13卷。第II部门第12卷所收录的是恩格斯为编辑《资本论》第2卷而制作的“编辑原稿”,该卷已于2005年11月出版。第II部门第13卷所收录的是由恩格斯1885年编辑出版的《资本论》第2卷,该卷也已于2008年出版。
(2)大谷以个人的形式负责编辑第II部门第11卷的后半部分。该卷也是有关《资本论》第2卷的马克思手稿,前半部分即马克思遗留下的第2稿由瓦西娜编辑,后半部分即第5-8稿及其相关的草稿片断由大谷编辑。该卷也已于2008年出版。
(3)北海道小组(代表:小黑正夫)负责编辑第IV部门第17卷。该卷收录的是马克思在1863年5月至6月所作的摘录和笔记。现在正处于编辑中。
(4)东京小组(代表:大谷)负责编辑第IV部门第18卷。该卷收录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864年2月至9月所作的摘录和笔记。其主要内容是两人关于农学和经济学的摘录。现在正处于编辑中。
(5)西日本小组(代表:伊藤武)负责编辑第IV部门第19卷。该卷收录的是马克思在1868年9月至1869年9月所作的摘录和笔记。主要内容是马克思从报纸和杂志中摘录的有关货币市场和经济危机的笔记。现在正处于编辑中。
(6)“《德意志意识形态》电子版小组”(代表:大村泉)负责编辑第I部门第5卷的电子版。现在正处于编辑中。
本来,日本MEGA编委会还组织了一个历史小组(代表:的场昭弘)准备编辑第IV部门第29卷,该卷收录的是马克思的世界史年表笔记。但是后来由于德国人编辑该卷的强烈要求,这一小组被迫停止了工作。此外,田中菊次鉴阅了第II部门第4卷第3分册,大村泉最近又参加了第IV部门第14卷的编辑。下面,我想以仙台小组对MEGA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辑为例,介绍一下日本编辑MEGA的工作特点。
(二)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辑
按照恩格斯在《资本论》第2卷序言中的说明,马克思为撰写《资本论》第2卷,共留下了八份手稿。这八份手稿如果按照执笔时期的顺序,大概可以分为两组,一组是由马克思自己标注的第I-IV的四份手稿,这一部分大约写于19世纪60-70年代,另一组是马克思写于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初的四份手稿,恩格斯称之为第V-VIII稿。恩格斯的具体做法是首先从这八份手稿中选取一部分,将其制作成一个用于编辑的手稿,即“恩格斯的编辑原稿”(Redaktionsmanuskript von Friedrich Engels 1884/1885)。它不同于恩格斯1885年正式出版的《资本论》第2卷印刷用原稿,而是属于介于马克思原始手稿和正式出版的《资本论》第2卷之间的一部编辑文本。关于这部编辑文本是如何从马克思手稿的基础上编辑出来的,恩格斯在《资本论》第2卷序言中曾做过详尽的交代,这里就不再赘言了。
2005年11月,这部“恩格斯的编辑原稿”以MEGA第II部门第12卷(Karl Marx: Das Kapital. Kritik der politischen Ökonomie. Zweites Buch. Der Zirkulationsprozeß des Kapitals. Redaktionsmanuskript von Friedrich Engels 1884/1885 MEGA②II/12)的形式正式出版。编辑者就是日本的仙台小组。该小组之所以被称为仙台小组,是因为该小组的代表大村泉属于位于仙台的东北大学。成立伊始,仙台小组的成员是大村泉、柴田信也、宫川彰、八柳良次郎、大野节夫和市原健志。现在的成员是大村、早坂启造、柴田、守健二、窪俊一、久保城二郎、宫川、八柳、大野、赤间道夫、柏林科学院的罗尔夫·赫克尔(Rolf Hecker)、瓦列里·夫米切夫(Valerij Fomichev)。
仙台小组的编辑工作始于1998年8月,即第12和13卷的“解读文本”等被寄到了仙台以后。但是,他们的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是第一次正式编辑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他们对《编辑大纲》的理解以及在编辑上完全是一个新手,再加上由于理念和想法的不同,他们同欧洲的MEGA编委们发生过几次大的争执,整个编辑过程可谓是历尽艰苦。首先是他们同罗尔夫·赫克尔(Rolf Hecker)的论战。为了帮助仙台小组的编辑工作,1998年柏林科学院的赫克尔来到了日本。但是,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将第12和13卷合并,换句话说,就是认为没有必要单独出版一个“恩格斯编辑原稿”。要想维持原来的编辑计划,关键在于“恩格斯编辑原稿”与正式出版的《资本论》第2卷之间的差异,这一差异是不是足可以使第II部门第12卷具有独立出版的价值。为了说服了赫克尔和MEGA编委会,日本学者制作了很多它们之间差异的一览表,经过据理力争维持了原来的编辑计划,将第12和13卷分别出版。从后来出版的第12卷来看,单独出版“恩格斯编辑原稿”是一个完全正确的选择。
其次,在要不要制作一个马克思原始手稿和恩格斯“编辑原稿”之间的“出入一览”的问题上,他们与欧洲的MEGA编委之间发生了分歧。从2000年起,仙台小组的工作重心开始转移到如何处理马克思原始手稿与恩格斯“编辑原稿”之间的出入上来。由于恩格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改动非常多,为了能够向世人揭示这一事实,仙台小组向柏林的MEGA编委会提出要在第12卷的《附属材料》(Apparat)卷中增加“构成比较”、“出处一览”和“出入一览”三个附录,这三个附录是MEGA其他卷次中所没有的,也是超出《编辑大纲》要求的。前两项虽然很快得到了MEGA 编委会的赞同,但是增加“出入一览”的建议却遭到了反对,理由是超过了MEGA《编辑大纲》的要求,工作量过大且与其他刊有《资本论》第3卷手稿的卷次缺少统一性。但是,仙台小组经过多次努力,证明了“出入一览”对于第12卷以及对于解决下面将提到的“马克思恩格斯问题”的意义,最终征得了MEGA编委会的同意。于是,他们就以被称作“丰田主义”的工作精神,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完成了这一内容庞大的“出入一览”,从而使得第II部门第12卷的《附属材料》(计1329页)卷比《正文》(计483页)卷的篇幅还要大,其分量大约是《正文》卷的2.8倍,这在已出版的整个MEGA卷次中是罕见的。
2004年8月,仙台小组终于将编好的定稿交给了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秘书长诺伊豪斯(Manfred Neuhaus),并按程序开始接受MEGA专家的鉴阅(Gutachten)。负责鉴阅的是阿姆斯特丹大学政治学教授米歇尔·克莱科特(Michael R. Krätke)。克莱考特撰写了长达10万言的审查报告,对仙台小组的工作给与了高度的评价,他说:“本卷实现了90年代初所设定的MEGA的新规定和新方向的约定,即将恩格斯为编辑《资本论》第2卷而制作的编辑原稿以MEGA中一个特殊的卷次——后来被称作第II部门第12卷——公诸于世。但富有意义的是,通过第12卷的正文卷和附属材料卷,我们发现这决不是一个单纯的公开发表,它在整个第II部门中具有独特的地位,即它是对这部以唯一完美的形式遗留下来的手稿的公开发表,它的发表可以弥补研究史上的空白。MEGA第II部门第12卷的完成和公开发表对于国际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9]]2005年11月,这一由仙台小组历经八年之艰辛而独立完成的第II部门第12卷终于问世。
三、《资本论》编辑中的“马克思恩格斯问题”
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始手稿自然会有新的发现,自从MEGA第II部门将马克思的《资本论》手稿公开发表以来,日本学者就开始孜孜不倦地对其进行研究,积累了深厚的理论基础,这也是他们从欧洲人手里获得MEGA编辑权的前提。自从他们掌握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以后,在日本对《资本论》手稿的研究更是成为一个潮流。他们在《经济》等日本各种全国性杂志上纷纷刊登这方面的论文,还陆续出版了这方面的专著,譬如大村泉《新MEGA和〈资本论〉的成立》(八朔社、1998年)、早坂启造《〈资本论〉第II部的成立和新MEGA》(东北大学出版会,2004年)等等。从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们的研究涉及到许多理论领域,譬如晚期马克思为什么没有完成《资本论》的写作工作,恩格斯对第3卷第5章的编辑是否合理、第2卷和第3卷手稿的写作顺序问题,利息和信用、资本的流通以及“总过程的各种形式”问题等等。在这里,笔者不可能面面俱到,只想选取一个编辑《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手稿必然要遇到的、实际上也是近年来国际上最为关注的“马克思恩格斯问题”做一下介绍,以便读者能够对出版MEGA的理论意义有一定的了解。
(一)“马克思恩格斯问题”
众所周知,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承担起整理和出版《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的艰巨工作。从1883年到1894年,恩格斯历经11载终于在逝世以前将这两卷付梓,可谓是居功至伟。关于这两卷的编辑,恩格斯曾多次强调他恪守了最大限度地尊重原作者的编辑原则,除非万不得已才对马克思的原始手稿进行了修改。譬如,在第2卷的序言中,恩格斯写道:“我只是把这些手稿尽可能逐字逐句地抄录下来;在问题上,仅仅改动了马克思自己也会改动的地方,只是在绝对必要而且意思不会引起怀疑的地方,才加进几句解释性的话和承上启下的字句。意思上只要略有疑难的地方,我就宁愿原封不动地编入。我所改写和插入的文句,总共还不到10个印刷页,而且只是形式上的改动。”[[10]]在第3卷序言中,恩格斯写道:“我把这种编辑工作限制在最必要的范围内。凡是意义明白的地方,我总是尽可能保存初稿的面貌。……在我所作的改动或增补已经超出单纯编辑的范围的地方,或在我必须利用马克思提供的实际材料,哪怕尽可能按照马克思的精神而自行得出结论的地方,我都用方括号括起来,并附上了我的姓名的缩写。”[[11]]但是,恩格斯是不是真正地做到了这一点呢?换句话说,恩格斯编辑的《资本论》和马克思的原始手稿是否真的一致呢?这就是所谓的《资本论》编辑中的“马克思恩格斯问题”。
最早提出这一问题的是考茨基。他曾经为编辑《资本论》第4卷(《剩余价值学说史》)和大众版《资本论》接触过马克思的原始手稿。特别是在1926年大众版《资本论》第2卷的序言中,他曾批评恩格斯并没有完全地把握住马克思的思想脉络,也并没有自始至终地遵循这一思想脉络对手稿进行整序和编辑,在恩格斯版《资本论》和马克思的原始手稿之间存在着很多差异。要想使这一问题得到科学与公正的解决,只有将马克思的全部手稿公开出版,让公众去对比马克思的原始手稿和恩格斯版《资本论》,但是,由于这一工作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考茨基本人对能否出版这些手稿持悲观态度。
但是,考茨基的梦想在今天已经成为现实。马克思关于《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原始手稿的出版终于使一般读者也可以做这一对比。1992年《资本论》第3卷马克思主要手稿(第II部门第4卷第2分册)的出版使这一问题变得无法回避。1994年负责该卷编辑的福尔格拉夫(Vollgraf)等人公开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恩格斯并没有践行他尊重原作的编辑原则,对马克思的手稿进行了远远超出人们想象的“干涉”,按旧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来计算,恩格斯版《资本论》第3卷共计870页,其中未经恩格斯加工的只有580页,也就是说其中有三分之一不是马克思的原始手稿。这些变更不但包括篇章结构的标题和顺序的变更、原始文本的压缩或者扩充、还包括术语和内容的变更。这样一来,《资本论》第3卷是不是还属于马克思本人的作品就是值得怀疑的。福尔格拉夫甚至还提出,应该在新出版的MEGA《资本论》第3卷的封面上,加上恩格斯是“编者和著者”之类的字样,以表明恩格斯对第3卷的编辑大大超过了编者的范围[[12]]。
但是,由于受《资本论》第3卷其他相关手稿——1871到1894年手稿(MEGA II/14)于2003年,恩格斯版《资本论》第3卷(MEGA II/15)于2004年——出版滞后的限制,再加上编者们又没有提供恩格斯版《资本论》与马克思原始手稿差异的具体信息,对于一般读者来说要想研究《资本论》编辑中的“马克思恩格斯问题”还存在着许多困难,因此对这一问题的讨论也一直限于MEGA编辑者内部以及直接接触和研究过手稿的特殊群体,譬如一批热衷于文献考证的日本学者。
这种状况会因MEGA 第II部门第12卷的出版而彻底改变。克莱特科(Michael Krätke)在鉴阅书中就称:“MEGA的该卷第一次为一般研究提供了一个本质性基础,不管怎样,展望《资本论》第2卷的所谓马克思恩格斯问题因此而进入到一个新阶段。”[[13]]为什么可以这样说呢?这是因为该卷不仅首次公开了恩格斯为出版《资本论》第2卷而制作的编辑原稿,更重要的还在该书的《附属材料》卷中收录了揭示恩格斯编辑原稿与马克思原始手稿之间差异的几个附录,从而为研究恩格斯的工作质量,以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关系提供了决定性的证据。下面我们就对此做一下详细的说明。
(二)第II部门第12卷的证明
恩格斯出于非凡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从一开始就把编辑目标设定为编出“一部联贯的、尽可能完整的著作”来,这使得他不得不对完成程度相对较低的马克思原始手稿进行了大量的修改,其结果就是使恩格斯的编辑原稿超越了马克思原始手稿的草稿性质,在二者之间就出现了对后人来说必须予以究明的三个问题:(1)“编辑原稿”是否继承了马克思原始手稿的结构和篇章标题;(2)“编辑原稿”采用了原始手稿的哪些部分;(3)“编辑原稿”是否与原始手稿的文本一致。
对这三个问题,负责该卷编辑工作的仙台小组是通过在该卷的《附属材料》卷中增加三个特殊的附录来予以解决的。即针对(1)增加了“构成比较(Gliederungsvergleich)”;针对(2)增加了“出处一览(Provenienzverzeichnis)”;针对(3)增加了“出入一览(Abweichungsverzeichnis)”。“构成比较”列举了恩格斯编辑原稿的构成与马克思原始手稿章节的区别,对恩格斯所制作的标题和每个章节的小标题进行了概括;“出处一览”标明了恩格斯采用马克思原始手稿的出处,并具体标明了恩格斯是如何从马克思的原始手稿中制作出编辑原稿的过程,其中还包括恩格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修改以及省略的记述;“出入一览”则揭示了恩格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改动、补充和删除等具体情况。通过这三个附录,读者可以彻底把握住恩格斯编辑原稿与马克思原始手稿的具体差别。
特别需要提到的是“出入一览”。前面说过,增加这一“出入一览”曾遭到了MEGA编委会的反对,因此这一“出入一览”对于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者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在《附属材料》卷中,“文本出入一览表”(Verzeichnis der Textabweichungen)的篇幅达371页,占到了整个《附属材料》卷的28%。根据这个一览表,读者可以发现恩格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删减和增补、以及对定式和术语等的变更超过5000多处,而且这还不包括标点符号、笔误等技术性的失误以及恩格斯对马克思原始手稿的概括部分。这些变更显然要比恩格斯本人在《资本论》第2卷序言中所承认的变更要多得多,而且有些变更未必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形式上的改动”,实际上涉及到对《资本论》内容的理解。而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者不仅对这些变更都做出了明确的说明,还标明了被变更以前的马克思原始手稿的具体出处,即第II部门第11卷等的页码,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我想提起请读者注意,第II部门第11卷直到2008年才正式出版,而在2005年出版的12卷中就已经出现了第11卷的页码,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编者的良苦用心。
关于恩格斯对马克思手稿的变更所引起的内容上的变化,在这里我想举一个例子予以说明。在《附属材料》卷的“题解”(Einführung)中,编者曾举出了六个恩格斯对马克思手稿进行变更的例子,其中一个是他将马克思的“生产资本”(produktives Kapital)概念改为“产业资本”(industrielles Kapital)的问题[[14]]。在《附属材料》卷的“文本出入一览表”(Verzeichnis der Textabweichungen)的947页,有这样一段记述:
28.35-39 Geldkapital Waarenkapital, Produktives Kapital bis nach einander annimmt.] H9 Geldkapital u. Waarenkapital sind hier also nicht selbständige Kapitalsorten, deren Funktionen den Inhalt eben so selbsätndiger u. von einander getrennter Geschäftszweige bilden. Sie sind hier nur besondre Funktionsforman des indautriellen Kapitals. Andrersits ist das productive Kapital keine selbständige Kaitalsort, sondern nur die besondre Funktionsform, die das industrielle Kapital in seinem Produktionsstadium annimmt. (bekleidet) [MEGA II/11. S. 587. 11-17]
“] H9”以前的部分为恩格斯的编辑原稿,“] H9”以后的部分是与此相对应的马克思的原始手稿。“H9”是指马克思手稿的代号,即第V手稿(位于MEGA II/11. S. 556-660)。从恩格斯的编辑原稿来看,恩格斯对货币资本、商品资本与生产资本作了统一说明,即它们都“不是独自的资本类型”。而在马克思的原始手稿中,马克思则是将“货币资本和商品资本”与生产资本作了区别,前两者和后者在功能上是有差别的。在恩格斯版《资本论》第3卷中,恩格斯又将马克思原始手稿中的“生产资本”(productives Kapital)大量地改为“产业资本”(industrielles Kapital),仅第4篇和第5篇就达350多处。恩格斯的这些变更不仅容易使人们对马克思手稿的原意产生误解,还使《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之间缺少统一性。对此,仙台小组的负责人大村批评道:“恩格斯的编辑包含着很大的问题。恩格斯应该准确地再现相应的文字,而且在编辑第3卷时应该对这些重要的概念变更做出交代。”[[15]]言外之意,就是恩格斯没能做到这一点。
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利用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者提供的这三个附录,对马克思的原始文本与恩格斯的编辑原稿之间的差异进行验证。相信读者一定会有新的发现。总之,第II部门第12卷的出版使人们对《资本论》编辑中“马克思恩格斯问题”的研究进入到了一个实证阶段。
过去,在我国和前苏联东欧,“马克思恩格斯问题”一直被当成一些西方学者的别有用心,即通过制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对立来否定马克思主义,结果长期以来很难对这一问题进行公开的讨论。笔者无意要制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对立,更反对那些通过让两者对立来否定马克思主义的企图。但是,随着第II部门第12卷的普及以及第II部门第11卷的出版,这一问题将变得无法回避。面对这一事实,如果再拒绝承认甚至把对它的研究当成异端明显有悖于科学精神,也不利于我们加深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理解,相反倒有可能限制我们对《资本论》的解读和研究质量。因此,我的基本观点是,与其回避还不如对其加以正确引导,使其成为当今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方向和生长点,因为这毫不影响恩格斯的伟大,也无损于马克思主义的名誉。但是,我们在对二者的差异进行分析时必须要做到实事求是,必须严格依照文献学和文本学的研究成果还历史一个真实。
三、结语
从日本学者参与MEGA编辑的历史来看,一个国家的研究积累和团队精神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深厚的研究积累,他们是不可能得到欧洲编委的信赖的,当然也就不可能实质性地参与MEGA的编辑工作。此外,由于MEGA的编辑工作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以及协调工作的能力,在这个意义上,团队精神是完成这一工作的保证。从第II部门第12卷的编辑来看,尽管仙台小组内部以及日本MEGA编委会内部也存在着严重的意见分歧,但是他们都能够以大局为重,众志成城,出色地完成了编辑任务。通过对第II部门的编辑,日本学者不仅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包括手稿影印件和解读文本,而且还培养出了一批掌握MEGA编辑知识的文献学专家,从而打破了欧洲在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学方面的垄断权,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最近,随着汉译广松版的出版和《德意志意识形态》文献学讨论的深入,马克思主义的文献学研究也成为我国学术界的一个焦点。从日本学者的经验来看,我觉得有以下三点值得我们深思:
第一,关于文献学研究的科学性问题。首先,文献学研究不同于理论研究和思想研究,它是一个严格的科学事实,换句话说,它要受到材料和条件的限制,它是绝不可能离开材料而杜撰出来的。特别是,如果要使自己的文献学研究具有原创性,不接触马克思恩格斯的原始手稿是不行的,否则所谓的“文献学研究”充其量是对前人翻译成果的解释和再加工而已。日本学者从上个世纪60年代起就前赴后继地去阿姆斯特丹和莫斯科考察手稿,并花大量人力和物力去搜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第一手文献,他们能够对欧洲的MEGA编委提出质疑,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能够进行原创性研究的基本条件。他们参与MEGA的初衷是因为不满意欧洲人的工作质量,他们参与的结果就是使他们处于一个和欧洲人平起平坐的水平上。他们所走过的道路,是值得我国有志于文献学研究的学者们深思的。
第二,关于文献学研究的定位问题。最近有人对我国的文献学研究提出了批评,指出它试图“僭越”,要搞成唯我独尊。我觉得这里存在着一定的误解,至少从我本人而言从来不想以自己的文献学研究来否定他人的研究方式,况且我本人也做理论研究和思想研究。在这一问题上,我们应该借鉴日本学者的做法,他们三十几名学者做文献学研究完全是凭个人的学术兴趣从而“自然分工”的结果。从笔者所看到的材料来看,他们没有花时间去讨论哪种研究范式才是“一统学术界”的真理这样的问题。我希望我国马克思学界也真正做到百家齐放、百家争鸣,学者们都能够做到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喜欢的学问方式和研究范式,尽快将我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搞上去,这才是一个对所有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学者的“幸事”。
第三,关于人力和物力的支持问题。编辑MEGA不但是一项费力和费时的工作,而且还需要大量的经费支持。迄今为止,日本学者对MEGA的参与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获得日本文部省或其他组织的资助;二是由个人自己解决。笔者所参加的“第I部门第5卷《德意志意识形态》电子版”编辑小组几次向日本文部省申请未果,结果所需经费就都由自己解决的。这对于编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2007年8月29日下午,中日学者40余名聚集在清华大学哲学系,召开了题为“中日《德意志意识形态》编辑问题的研究会”。据平子友长教授的介绍,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正在将MEGA的一部分编辑工作从欧洲转向亚洲(目前主要是日本),希望靠亚洲国家,特别是社会主义中国的支持来完成这一伟大的事业。我国现在正投入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实施“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与建设工程”,我真希望这一工程能够将MEGA的编辑事业也看成是我们自己的事业,拿出一部分资金来支持它。因为,这不仅对我国学者来说,而且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功德无量的。
【注释】
[[1]] 在本文中,MEGA都指Zweite Marx Engels Gesamtausgabe,即第2次MEGA或者说新MEGA。
[[2]] Editionsrichtlinie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MEGA), Dietz Verlag Berlin, 1993. 参照日译本:『マルクス・エンゲルス全集(MEGA)の編集要項』、『マルクス・エンゲルス・マルクス主義研究』第32号、八朔社、1998年11月。
[[3]] “MEGA②第I部门第5卷(《德意志意识形态》)电子版编辑小组”由以下9名成员组成:东北大学的大村泉教授(总负责人)、东北大学的窪俊一副教授(电子版负责人)、小林一穗教授、鹿儿岛大学的涩谷正教授(编辑负责人)、一桥大学的平子友长教授、关东学院大学的渡边宪正教授、北海道教育大学的佐山圭司副教授、韩国高丽大学的郑文吉教授、中国清华大学的韩立新教授。
[[4]] 该协会成立于1984年11月,当时的协会名称是“青年学者马克思恩格斯研究者协会”,1987年10月出版《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主义研究》杂志至今,是日本专门研究MEGA的学术刊物。负责人为大村泉。
[[5]] 田中菊次:“马克思的《资本论》写作工作——新MEGA第II部门第4卷第3分册的重要性”,《经济》,2002年12月号。
[[6]] 详细情参照大村泉:“刊行状况和关于第4卷第3分册的争论”,《经济》,2002年6月号。
[[7]] 参照大谷祯之介:“日本对新MEGA的编辑”,《经济》,2003年,第5号。
[[8]] 虽然早在1990年大谷祯之介就已经接受了第II部门第11卷的编辑工作,可是这一卷的最终责任者是莫斯科的编辑小组,因此不能算是“日本MEGA编委会”的工作。
[[9]] 转引自大村泉:“论恩格斯《资本论》第2卷编辑原稿(1884-1885年)在MEGA第II部门第12卷中的再现”,《经济理论》,第42卷第4号,2006年1月,第21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45卷,第3-4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46卷,第7页。
[[12]] Vgl., Carl-Erich Vollgraf, Jürgen Jungnickel, Marx in Marx’s Worten? Zu Engels’ Edition des Hauptsmanuskripts zum dritten Buch des Kapital, In: MEGA-Studien, Berlin, 1994. 参照大村泉:“《资本论》第3卷主要草稿的研究”,《经济》,1997年1月号。
[[13]] 转引自大村泉:“论恩格斯《资本论》第2卷编辑原稿(1884-1885年)在MEGA第II部门第12卷中的再现”,《经济理论》,第42卷第4号,第21页。
[[14]] Vgl., Karl Marx: Das Kapital, Kritik der politischen Ökonomie, Zweites Buch, Redaktionsmanuskript von Friedrich Engels, 1884/1885, Apparat, MEGA II/12, Akademie Verlag, 2005, S.512.
[[15]] 大村泉:“论恩格斯《资本论》第2卷编辑原稿(1884-1885年)在MEGA第II部门第12卷中的再现”,《经济理论》,第42卷第4号,第30页。
原载《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报告》,人民出版社,2009年。录入编辑:佳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