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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字探原
   

中国传统思想的主流是以孔、孟之道为代表的儒家思想,而孔、孟之道的核心是仁学,“仁”在中国思想史的研究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但是,“仁”字的本字为何?后来又有了些什么发展变化?这对探讨“仁”字的本义,从而加深对孔、孟思想本质的认识,是十分重要的。本文拟以新出的简帛材料为突破口,对文献的记载和时贤的新说做一系统的清理,从而提出自己对“仁”字本字和本义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以期对中国思想史的基础研究起一促进作用。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教之。

、前贤时人诸说

尽管先秦和秦汉诸子对“仁”有过诸多的论述,但从文字学的角度加以系统探讨的首属东汉的许慎,其《说文解字·人部》说:“仁,亲也,从人从二。忎,古文仁,从千心。 ,古文仁,或从尸。”[1]既解说了“仁”字意义(“亲也”),分析了“仁”字形构造(从人从二);又告诉我们:“仁”还有两个古文:一作“忎”,一作“ ”,并对其的结构进行了分析(从千心),交代了其或体(或从尸)。

《说文》的解说,也有不同的记载。惠琳《音义》二十七卷二十三页“仁”注引《说文》作:“从二,人声。言行无二曰仁。”[2]徐锴《说文系传·通释》则作:“仁,亲也,从人,二声。忎,古文仁,从千心作。 ,古文仁,从尸二。”[3]《古今韵会举要》十一真引《说文》也作:“从人,二声。”[4]这里,大徐本的“从人从二”一作“从二,人声”,一作“从人,二声”。“ ,古文仁,或从尸”也变成了“ ,古文仁,从尸二”。

后人的理解,更是各有千秋。徐铉曰:“仁者兼爱,故从二。”[5]徐锴说:“仁者,人也,人之行也;仁者,亲也;仁者,兼爱:故于文人二为仁。”[6]段玉裁更说:“‘从人二’,会意。《中庸》曰:‘仁者,人也。’注:‘人也,读如相人偶之人。以人意相存问之言。’《大射仪》:‘揖以耦。’注:‘言以者,耦之事成于此意相人耦也。’《聘礼》:‘每曲揖。’注:‘以相人耦为敬也。’《公食大夫礼》:‘宾入三揖。’注:‘相人耦。’《诗·匪风》笺云:‘人偶能烹鱼者,人偶能辅周道治民者。’正义曰:‘人偶者,谓以人意尊偶之也。’《论语》注:‘人偶同位,人偶之辞。’《礼》注云:‘人偶相与为礼仪皆同也。’按:‘人耦’犹言尔我亲密之词,独则无耦,耦则相亲,故其字从人二。《孟子》曰:‘仁也者,人也。’谓能行仁恩者人也。又曰:‘仁,人心也。’谓仁乃是人之所以为心也。与《中庸》语意皆不同。”[7]阮元曰:“诠解‘仁’字,不必烦称远引,但举《曾子·制言》篇‘人之相与也,譬如舟车然,相济达也’,‘人非人不济,马非马不走’,‘水非水不流’,及《中庸》篇‘仁者,人也’,郑康成注‘读如相人偶之人’数语足以明之矣。春秋时,孔门所谓仁也者,以此一人与彼一人相人偶而尽其敬礼忠恕等事之谓也。相人偶者,谓人之偶之也。凡仁,必于身所行者验之而始见,亦必有二人而仁乃见。”[8]又说:“《孟子》:‘仁也者,人也。’谓仁之意即人之也。元案:《论语》:‘问管仲,曰:人也。’《诗·匪风》疏引郑氏注曰:‘人偶,同位之辞。’此乃直以人也为仁也,意更显矣。又案:‘仁’字不见于虞夏商《书》及《诗》三《颂》、《易》卦爻辞之内,似周初有此言而尚无此字。其见于《毛诗》者,则始自《诗·国风》‘洵美且仁’。再溯而上,则《小雅·四月》‘先祖匪人,胡宁忍予’。此‘匪人’‘人’字实是‘仁’字,即人偶之意,与《论语》‘人也。夺伯氏邑’相同。盖周初但写‘人’字,周官礼后始造‘仁’字也。”[9]

从会意的角度解说“仁”字的还可上溯到纬书《春秋元命苞》,《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引其说曰:“仁者情志好生爱人,故其为人以人,其立字二人为仁。”[10]宋人戴侗《六书故》:“先人曰:吾闻诸尤叔晦:古文有因而重之以见义者:因子而二之为孙, 是也;因大而二之为夫, 是也;因人而二之为仁, 是也。孔子曰:‘仁者,人也。’人其人之谓仁。”[11]清人徐灏《说文解字注笺》:“《中庸》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也者,人也。’《荀子·君子》篇曰:‘仁者,仁此者也。’谓仁即为人之道也。人能尽为人之道,斯谓之仁,故因而重之以见义。二有偶义,故引申之有相亲之义。郑康成氏所谓相人耦,是也。扩而充之则曰博爱之谓仁。千心为仁,即取博爱之意。”[12]金致中《释仁》也说:“二者,重文之记号也。古刻有此重文记号者,如石鼓云‘君子员=躐=员游’,员即云也,当读为‘君子云猎,云猎云游’是也。而施之于造字则仁 诸字是也……章炳麟亦谓金文人字有作人人者重人为 ,以小画=代重文则为仁(《检论五·正名刍议》)。皆可证 仁同字而仁从二者,即重文之记号以代其重一人字者。或说 者取人之义平等之谓也,或说人而又人,形而上之名词也,然此亦与言‘从人二’会意无异也。”[13]

清人孔广居《说文疑疑》则说:“仁,亲也。人莫亲于父母,故以二人为意。《记》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同邑陶氏廷梅曰:二象天地。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14]

从声音的角度来训释“仁”字之义的也不乏其人。刘熙《释名·释言语》:“仁,忍也,好生恶杀,善含忍也。”这是以人为声。清人姚文田、严可均《说文校议》:“ ,辵部迟或作 ,盖取 声。《汉书》以 为古夷字,皆仁从二声之证。”[15]宋保《谐声补逸》更说:“仁,《韵会举要》引《说文》云:从人,二声。古文作 ,亦二声。仁在真部,二在脂部,古音真与脂近。”[16]

也有说以会意兼形声者。徐锴《说文系传·通论上》说:“仁者,兼爱:故于文人二为仁。二亦声也。”[17]这是认为“二”既是会意,也是表声。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则说:“从人从二,会意。按人亦声。二者,《仪礼》郑注所谓‘相人耦’之意。”[18]严章福《说文校议议》说:“《中庸》:‘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义当为谊,皆以偏旁同声见义,疑此‘从二’下脱‘人亦声’。” [19]这是认为,“从人从二”是会意,但“人”字也是表声。

更有意思的是对“仁”字古文的训解。徐锴《说文系传·通论上》说:“古文尸二为仁。 ,覆也,兼覆二也。忎,古文千心为仁。唯仁者能服众心也。”[20]段玉裁说:忎,“从心,千,声也。”“ ,古文仁,或从尸”,“古文夷亦如此” [21]。席世昌《席氏读说文记》则说:“《汉书》司马 ,师古曰:古夷字。师古误也。”[22]王筠《说文系传校录》:“千盖即人字,取其茂密,遂成千耳。”又说:“此非尸字,当作 ,乃卧人耳。即尸亦当作 ,死者必卧也。死当为尸之重文。”[23]其《说文解字句读》订正小徐本《说文》“忎,古文仁,从千心作”说:“当云从人心。钟鼎文 字从人者多,从千者少,是其例。”[24]田吴照《说文二徐笺异》也说:“古文仁从 ,篆作 非尸字,乃人字也。今作 ,即 之变体耳。”[25]吴锦章《读篆臆存杂说》:“忎,此非原本篆文也。法当作 ,从心壬声。壬,善也,与仁爱意近。壬,篆上似千字。写者偶遗下一画,遂成忎矣。仁从心千,于六书无一可通。古圣制文字,必不如是。本书食部饪下,有古文 ,正作从 加人,此可证古文仁从壬取声,不从千字也。”[26]

近人开始系统地运用出土材料研究“仁”字古文。丁佛言《说文古籀补补》说:“ ,古鉨仁、人。《说文》仁古文作忎。愚案古仁、忍似为一字。盖不忍即仁。《释名》:‘仁,忍也。’此从刃从心,身即刃之反文。许氏谓‘从千心’,与 下曰‘或从尸’,均误于形似,说致费解。 ,古鉨忠仁思士。此与下三字皆秦初周末文字。 ,古鉨必可交仁。从人从二,与 极相类,许氏误为从尸。 ,古鉨交仁。 ,仁字反文,古鉨忠仁思士。”[27]林义光《文源》说:“二者,厚之象,竺字从之。人二,犹言人竺(二亦竺省)。鲁伯俞父盘、 鬲、龢冶妊鬲皆有 字,疑仁字古如是作。”[28]

郭沫若1932年曾揭示:“古鉨 字乃仁字之异。仁古或作忎,从心千声。 则从心身声,字例相同,可以互证。”[29]

今人刘翔在前人诸说的基础上,更有新的发明。他认为:

 

 

 


                   61                                62

 

……图六十一例(1)见于战国金文《中山王 壶》。……此字右下有两横笔画做“=”,既非重文或合文符,也不是羡文,而是整体构形的一部分。此构形与夷字初文做“尸”有别。若释为仁字,则有例(2)之形为证,可得确认。例(3)(4)两例皆属战国玺印文,印文或称“忠仁”或称“思士忠仁”。除了如图六十一所示仁字构形之外,《说文解字》还收录“从千心”的仁字古文,以构形如图六十二例(1)所示。相同的构形如图六十二例(2)之形见于《汗简》。例(3)见于战国玺印文,构形与前两例相近而实有区别,前两例皆从心从千,此例则从心从身。战国玺印文屡见有称“忠 ”的,与称做“忠仁”者,文例相同。是知从心从身的“ ”,从心从千的“忎”,及“ ”诸形,实皆仁字。……从心从千的构形,当是从心从身之构形的讹变。致讹原因,乃因身、千形近,且古音同在真部。至于“ ”之构形,则当由 字省变而来。图六十二所示 字从身与图六十一所示仁字构形极近似。“ ”之省心,犹如德字省心做“ ”,惠字省心做“ ”,忠字省心作“中”,其例相同。综合上述,仁字较早的构形为“ ”,讹变为“忎”,省变为“仁”。仁字造文从心从身,身亦声,会意兼形声。此构形之语义,当是心中想着人之身体(身、人义类相属,古音同在真部)[30]

何琳仪说:“ ,从人,=……为分化符号。人亦声。人、 一字分化, 亦一字分化。”[31]

    近来庞朴先生也说:“仁”字的关键部件在“人”,人就是尸,就是尸族族风,就是仁。至于其所从之“二”,很大可能只是一种装饰性的符号,古文字学上所谓的羡划。这一点,从甲文和早期金文的“尸”字只是简单的人形,而没有“二”划可见。后来出现了“二”划,想系为了装饰和补白(例证甚多。郭店楚简中的中、为、谓等字形多如此),并无“二人”或“相人偶”的大义。如果当年造字者真想要在字形上注以相人偶之大义的话,他也多半不会用一个抽象的数字二来充数,而会像创造“从”、“比”、“北”、“化”诸字那样,用两个具体的“人”形来表示,譬如说,使两个人形相向,便足以表示互相人之、偶之(与“北”字之二人相背的乖意相反)的意思了[32]

前贤时人以上的讨论,特别是郭沫若、刘翔的意见,对于探讨“仁”字字形、字义的演变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也有一些不当之处。下面,试为讨论。

、“ ”、“ ”、“ ”与“仁”

许慎《说文解字》说:“忎,古文仁,从千心。”王筠、吴锦章、丁佛言以为有误。特别是丁佛言,已经认出了古玺里的“ ”字就是“仁”字[33],这是了不起的贡献。但是,他将古玺“ ”字的上部“身”释为“忍”,以“‘仁’、‘忍’似为一字”,又步入了歧途。郭沫若将“ ”视为“仁”字异文,并从“忎”、“ ”字例相同为证,可谓慧眼。刘翔的“从心从千的构形,当是从心从身之构形的讹变。致讹原因,乃因身、千形近,且古音同在真部”说[34],是在郭沫若说基础上的发展。郭店楚简有六十七个“ ”字,足证郭、刘说之确。王筠《说文解字句读》以为“忎”“当云从人心”,“钟鼎文 字从人者多,从千者少” [35]。白奚说:“‘忎’字上半部的‘千’字本来就是人的身体的象形,与古文‘身’的字形很相近,当是‘身’的省变。对此我们可以举古文‘年’字的构形作为例证。‘年’字古文作‘ ’,象形兼会意,是由上面一个‘禾’字和下面一个‘千’字构成,此‘千’字即是人身体的象形之简写形式。古人称禾一熟为年,五皆熟为‘有年’,五大熟为‘大有年’。收获时节,身负收割的禾,即是‘年’,意为有收成。……‘仁’字……写作‘ ’,又简化作‘忎’。” [36]颇有说服力,不过,更精确地说,所谓“千”,实质是“身”的简化,因形近而被误为“千”。

许慎的“仁,亲也,从人从二”说,前贤基本没有怀疑过。宋人戴侗引尤叔晦语,虽然还是以“二”为说,但“因而重之以见义”说,已近于将其视为重文符号[37]。近人金致中更明确指出“二者,重文之记号也” [38]。但凿破混沌的还是刘翔,他说:“‘=’,既非重文或合文符,也不是羡文,而是整体构形的一部分” [39],是非常正确的。庞朴先生说:“‘二’,很大可能只是一种装饰性的符号,古文字学上所谓的羡划。这一点,从甲文和早期金文的‘尸’字只是简单的人形,而没有‘二’划可见。后来出现了‘二’划,想系为了装饰和补白” [40]。何琳仪则以“=”为分化符号[41]。应该说是对刘说缺乏理解。

许慎的“ ,古文仁,或从尸” [42]虽有“ ,古文仁,从尸二” [43]的异文,但皆是将“ ”释为“尸”。段玉裁据此,以为“古文夷亦如此”[44]。但席世昌、王筠、田吴照并不同意。席世昌说:“《汉书》司马 ,师古曰:古夷字。师古误也。”[45]这是说《汉书》的“ ”是“仁”而非“夷”字。王筠说“此非尸字,当作 ,乃卧人耳。”[46]田吴照说:“古文仁从 ,篆作 非尸字,乃人字也。今作 ,即 之变体耳。”[47]这一意见,特别是田吴照的意见,应该说是正确的。《中山王 鼎铭》有“亡不 ”,“ ”字朱德熙、裘锡圭隶定为“ ”,读为“夷” [48];李学勤、李零隶定为“ ”,以为是“《说文》仁字古文” [49];张政烺释为“尸”,读为“夷”[50];孙稚雏则直接隶定为“仁”字,认为“是孔丘提出的一个道德范畴,在铜器铭文中是第一次出现” [51];赵诚[52]、商承祚[53]、容庚[54]、于豪亮[55]、汤余惠[56]也皆直接隶定为“仁”。刘翔[57]、白奚[58]也以释“仁”者为是。“ ”即“仁”,也就是说,《中山王 鼎铭》的“ ”与《说文》古文的“ ”当同字。再细一点分,《中山王 鼎铭》“ ”字的“=”,与《说文》古文“ ”字的“=”,都是作用相同的构件,相当与“仁”字的“二”;而《中山王 鼎铭》“ ”字的“ ”,与《说文》古文“ ”字的“ ”,其实都是同一个偏旁,它们与丁佛言所谓古鉨“ ”、“ ”、“ ”字左旁,“ ”字的右旁,应该相同,都是“仁”字“人”旁的不同写法。

明白了这一点,就会发现刘说也有一些问题。刘翔以为“‘ ’之省心,犹如德字省心做‘ ’,惠字省心做‘ ’,忠字省心作‘中’,其例相同” [59],这是错误的。《中山王 鼎铭》“ ”字的“=”,与《说文》古文“ ”字的“=”,并不是“ ”的构件,就好像“=”不是古鉨“ ”、“ ”、“ ”字左旁、“ ”字右旁的构件一样,“二”不是“仁”字“人”旁的构件一样。“ ”、“ ”的“=”是什呢?“=”应该是“ ”“ ”字构件的省文符号。“ ”、“ ”是“仁”字的“人”旁,相当于郭店楚简“ ”字的上部“身”,而“=”则是“心”的简省符号[60]。“=”作字的构件的简省符号在郭店楚简中习见,如:“强”字郭店楚简多写作“ ”,以“=”代简省了的构件“虫”[61];“迟”字写作“ [62],以“=”代简省了的构件“ ”;“ ”省作“ [63],以“=”代简省了的构件“心”。马王堆帛书易传也是如此,“者”多写作“ ”,以“=”代简省了的构件“日”;“著”写作“ ”,以“=”代简省了的构件“日”;“诸”写作“ ”,以“=”代简省了的构件“日” [64]。《中山王 鼎铭》和包山二号墓180号简的“ ”字与《说文》古文“ ”字也是如此,它们的“ ”和“ ”就是古鉨“ ”、“ ”、“ ”字的左旁,“ ”字的右旁;它们的“=”符,就是代简省了的“心”。许慎《说文》将简省符号“=”误释成“二”,说“仁”字“从人二”,实乃大误。

三、“仁”之本字为“

近来关于“仁”字的新说,值得注意的有两种。一是以“ ”为“仁”之本字。此说以刘翔为代表[65],见到郭店楚简后,我也曾发表过与其不谋而合的意见[66]。二是白奚认为“‘仁’字在先秦时期并不是只有一条单一的演变线索,而是有着南北两条线索。南方的‘仁’字以郭店楚简为代表,写作‘ ’,又简化作‘忎’;北方的‘仁’字则以中山王鼎铭文的‘ ’为代表,并出现了《说文》古文‘ ’的变形。……战国时代有南北两种构形的‘仁’字在不同地域并行流传,它们之间并不存在交叉的演变关系。秦统一之后通行的小篆‘仁’字,以及相同写法的大篆‘仁’字,显然是北方的‘ ’一系,一直沿用至今,而南方的‘ ’(‘忎’)则于秦统一文字后被废弃” [67]

首先,白奚的南北两条线索说是缺乏理据的。以“ ”专属之北方不能成立。包山二号墓180号简有人名“侌 女” [68],李守奎将“ ”字隶定为“仁” [69],应该是正确的。依白奚说,“ ”当属“北方的‘ ’一系”,可它偏偏出在与郭店楚简距离不远的包山楚简里[70]。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所藏楚简之⑤有“ ”字,陈松长释文为“仁” [71],从其《缁衣》残简、《周易》残简与上海博物馆所购楚简《缁衣》、《周易》相合看,亦当同出于荆门郭家岗一带。古玺有“忠 ”、“中 ”、“ □”、“忠 思士” [72];又有“中 [73]、“氏 ”、“ 壐” [74]、“ [75]。将“忠 ”、“中 ”、“ □”、“忠 思士”玺全属之于北方,把“中 ”、“氏 ”、“ 壐”、“ ”玺全属之于南方,恐怕也成问题。因此,“仁”字的演变线索应该是从“ ”(“忎”)到“ ”、“ ”、“ ”、“ ”再到“仁”,而不是“有着南北两条线索”。

但“ ”是不是“仁”的本字或初文呢?我以为未必。我颇疑“ ”之本字当作“ ”,从人从心。先秦诸子言“仁”必及人,可见其从人无疑。如《孟子·尽心下》:“仁也者,人也。”《国语·周语下》:“言仁必及人。”《礼记·表记》:“仁者人也。”《坊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于人称“仁”,于“物”则不称“仁”。如《孟子·尽心上》:“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吕氏春秋·爱类》:“仁于他物,不仁于人,不得为仁;不仁于他物,独仁于人,犹若为仁。仁也者,仁乎其类者也。故仁人之于民也,可以便之,无不行也。”可见“仁”是指对人的爱,而非指对物的爱,其从人当属必然。从“身”与从“人”虽可通用,但意义有所不同。“身”是指己身,“人”是指他人。“仁”主要是指对他人的爱,而不是对己身的爱。由此可见,从人当为字之本,从身当为后来的通用。《孟子·告子上》:“仁,人心也。”这不但是义训,也是形训。告诉我们:“仁”字是由“人”、“心”两字组成。《韩非子·解老》:“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也不能说没有借字形讲字义的意思。因此,“ ”恐怕不是“仁”的本字。“仁”的本字当作“ ”,从人从心,后来“人”与“身”通用,就写作了“ ”;“身”形讹为“千”,就写作了“忎”;“身”与“年”通用,就写作了“ [76]。“ ”亦可写作“伈”,将上下结构变成左右结构,就如同“羣”写作“群”一样。而“伈”从人未变,而所从之“心”却简省为“=”,则变成了从人从=。许慎《说文》将简省符号“=”误释成“二”,于是从人从=就变成了从人从二,“伈”就变成了“仁”。

说“ ”(“仁”)之本字当作“ (伈)”,不但有传世文献的理据,在出土文献里也能得到支持[77]。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姓名私玺一三:0651王□信鉨、0652王□信鉨、0653王臧信鉨、0654王□信鉨[78];姓名私玺三三:1147高□信鉨、1149高幽信鉨[79];姓名私玺一一四:3087□途信鉨[80];姓名私玺:2187□赐信鉨[81];姓名私玺六七:1955 □信鉨,1956 尊信鉨[82];姓名私玺四01326 信鉨[83];姓名私玺一三九:3697□□信鉨,3698岁□信鉨,3699陈□信鉨,3700□成信鉨[84];姓名私玺一四03714练□信鉨,3715□□信鉨,3716□□信鉨,3717□□信鉨[85];姓名私玺一四03718□□信鉨,3719□□信鉨,3721□□信鉨,3722□登信鉨,3723□□信鉨,3724□□信鉨,3726□□信鉨,3727□□信鉨,3728金□信鉨[86];官玺二四:0282右选文□信鉨[87];官玺二一:0249几□信鉨,0246乔□信鉨,0247□□信鉨[88];官玺二一:0240□□信鉨,0241□□信鉨,0242□□信鉨,0244□□信鉨[89];官玺二00237娄安信鉨;0238□□信鉨,0234□臧匠刍信鉨[90];复姓私玺一二:4033敦于 [91]。这里的40个“信”字,皆从人从 ,罗福颐主编《古玺文编》以为“《说文》古文信作 ,与此形近”,遂释为“信” [92],后人多从之。其实,《说文》古文信是从人从口,郭店楚墓竹简“口”字5见,皆作“ [93],与《说文》古文信右旁同,与古玺所谓“信”字所从之“ ”异。古玺所谓“信”字所从之“ ”当为“心”。郭店楚墓竹简《缁衣》第24简、《五行》第45简、《成之闻之》第33简,特别是《性自命出》第142930323337384653简的“心”字,皆作“ ”,与古玺所谓“信”字所从之“ ”比较,中间的一笔是左右都出头,虽然上下部笔画有收口和不收口之别,但这是由于书写工具不同造成的。郭店楚墓竹简是用毛笔书写的,笔尖软,书写弧度大的笔画较为容易;而古玺之字是用刀刻的,弧度大的笔画刻起来较难,直线刻起来较为容易。而“ ”和“ ”、“ ”最大的区别就是中间的一笔左右出不出头,不出头的就是“口”,出了头的就是“心”。明白了这一关键,上述古玺中的所谓“信”字,其实都是从人从心,得释为“伈”。何琳仪就将上述古玺0249几□信鉨、0282右选文□信鉨中的“信”字释作“伈”[94]。特别是《古玺汇编》姓名私玺一一六3125的所谓“忎”字[95],何琳仪就释为“伈”。他说:“伈,从心,从人,人亦声。信之异文。又仁之古文作忎,与伈形体吻合。唯偏旁位置由左右结构易为上下结构。”[96]罗福颐先生等区分上述古玺的“信”和“忎”的根据是什呢?就是看其所从的“ ”中间有没有一点或短横,有者释为“心”,无者释为“口”(“言”)。所谓“忎”字是“ ”中有一点;所谓“信”是“ ”中没有一点。这种区别其实是靠不住的。郭店楚墓竹简“心”字“ ”中有一点的固然不少,但如上述直接作“ ”的也比比皆是。由此可知,古玺“ ”中有一点的可释为“心”,没有一点的也当释为“心”。从与上述古玺“信”的对比可知,从千从心的“忎”,实质是从人从心,当释为“ ”。何琳仪将“ ”中间的一笔左右向上翘起的释作“伈”,平直的释作“ [97].其实,这也与书写工具以及刻工的认真程度有关。用刀刻弧度大的笔画难,刻直线易。因此,大部分“ ”被刻成了“ ”;只有少数认真的刻工,保持了“ ”的原貌,“ ”中间的一笔左右向上翘起。所以,上述古玺所谓“信”字所从之“ ”,不应释为“口”,而应释为“心”;何琳仪所谓“ ”字,其实也都是“伈”字。

    上述古玺的“伈”(“信”、“忎”)是“仁”字,从玺文的内容也可得到支持。如《古玺汇编》0237 安信鉨的“安伈”即“安仁”,“ ”即“娄”,当为姓[98],“安仁”当为人名。《论语·里仁》“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礼记·表记》:“子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又:“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晏子·内篇问上》:“安仁义而乐利世者,能服天下。”可见“安仁”是先秦成词,是当时普遍的道德规范,故以为人名。如果释为“安信”,恐怕不合当时的语言习惯。因此,“安伈”当为“安仁”,“伈”就是“仁”的本字。

四、“仁”之本义为爱人

明白了“仁”之本字为“伈”,探讨其本义也就水到渠成了。

《说文》以“仁”之本义为“亲”,是根据其“从人从二”的错误分析得出的错误结论。“仁”字之“二”实为“=”,是“心”的简省符号,许慎误读为“二”,以“亲至”释“仁” [99],言“仁”而无“心”,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言行无二”说、“兼爱”说、“相人偶”说、“二人以上相互间之‘同类意识’” [100]说等等,也都是从许慎“从人从二”的错误中衍生出来的误说。

“尸族族风”说以为“‘仁’字的关键部件在‘人’,人就是尸”,忽视了构件“心”的存在,将“心”当作了“二”,当作了“羡划”,不由“心”而论“仁”,同样是在错误的字形分析中得出的错误结论。

徐锴的“服众心”说、徐灏的“博爱”说,是根据“忎”立说的,以“千心为仁”。而“忎”实即“ ”之形讹,由此可知,“服众心”和“博爱”说也是不可信据的。

刘翔的“心中想着人的身体”说建立在以“ ”为初文的基础上,也有一定的问题。“身”、“人”虽可通用,但也有一些重要的区别。“人”的基本义是指一般性的人,而“身”的基本义是指人或动物的躯体。“人”、“身”对举时,“人”是指他人,而“身”则是指自身。所以《尔雅·释诂下》说:“身,我也。”又说:“朕、余、躬,身也。”《释言二》又说:“身,亲也。”不能说“ ”(“仁”)之本义是心中只想着自身,心中只想着自己,就只好说“心中想着人的身体”。但“仁”之为“仁”,心中只想着人的身体,而不想人的其它方面,能行吗?这样,仁者不就只是医生了吗?因此,“心中想着人的身体”说,不能不说是何其别扭也。

    那么,“仁”之本义究竟是什么呢?我们还得从其本字“ ”入手。“ ”从人从心,当是会心中有人之意。此“人”当是指一般性的人,特别是指他人。心中有人,也就是爱人。这是儒学永恒的主题。《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孟子·离娄下》:“仁者爱人。”《国语·周语下》:“爱人能仁。”《礼记·表记》:“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大学》:“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大戴礼记·主言》:“仁者莫大于爱人。”《荀子·兵论》:“孙卿子曰∶非汝所知也!彼仁者爱人,爱人故恶人之害之也。”《韩非子·解老》:“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先秦诸子这些对“仁”字的训释,无一不落脚在“爱人”上,可见“爱人”为“ (仁)”之本义无疑。“爱人”就是心中有百姓,心中有他人,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这就是“仁”,这就是以此为核心的儒学永远充满了魅力之所在。[101]

 

【注释】

[1]许慎:《说文解字》,徐铉增释,卷八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正续一切经音义附索引两种》〔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3]徐锴:《说文系传》卷十五《通释》,1页,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作”原作“反”,两“古文仁”原皆作“古文从”。

[4]熊忠:《古今韵会举要》卷四,38页,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案:从下文引《通论》可知,其说当本于徐锴《说文系传》。

[5]许慎:《说文解字》,徐铉增释,卷八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徐锴:《说文系传》卷三十三《通论上》,五页,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说文解字段注》,387页,成都:成都古籍书店,1981年。

[8]阮元:《〈论语〉论仁论》,《揅经室集》,176页,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案:标点笔者有所改动。

[9]阮元:《〈论语〉论仁论》,《揅经室集》,179页。

[10]《纬书集成》下,133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

[11]戴侗:《六书故》卷八,十五页,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2]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8页,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13]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2页。

[14]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9页。

[15]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16]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0页。

[17]徐锴:《说文系传》卷三十三《通论上》,5页,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8]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825,武汉市古籍书店影印本,1983年。

[19]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20]徐锴:《说文系传》卷三十三,5页。

[21]《说文解字段注》,387页。

[22]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23]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24]王筠:《说文解字句读》,292页,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25]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26]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17180页。

[27]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27923页。

[28]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3页。

[29]沫若:《金文余释之余》,第12页,日本东京:文求堂书店,昭和七年(1932年);又见《金文丛考》第二册,21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4年。

[30]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7-159页,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

[31]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1135页,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

[32]庞朴:《“仁”字臆断——从出土文献看仁字古文和仁爱思想》,http://www.bamboosilk.org200012月。案:王献唐有“仁字是人的重文;什么是仁?仁和夷是一个字。所谓仁道即是人道,人道又即是夷道”说(《山东古国考•山东古代的姜姓统治集团》,219页,齐鲁书社,1983年);刘文英也据《说文》“夷俗仁”说而以“仁”为夷人的礼俗(《“仁”之观念的历史探源》,《天府新论》19906期);于首奎《中国“仁”爱思想发源地域考刍议》(《国际儒学研究》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也有相类似的意见。这与庞说实质相同。

[33]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2页。

[34]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9页。

[35]王筠:《说文解字句读》,292页,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36]白奚:《‘仁’字古文考辨》,《中国哲学史》20003期,9798页。案:白文说其“写作,得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彭邦炯研究员和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彭林教授的帮助”。

[37]戴侗:《六书故》卷八,15页。

[38]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22页。

[39]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8页。

[40]庞朴:《“仁”字臆断——从出土文献看仁字古文和仁爱思想》。

[41]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1135页。

[42]许慎:《说文解字》,徐铉增释,卷八上。

[43]徐锴:《说文系传》卷十五《通释》,1页。

[44]《说文解字段注》,387页。

[45]席世昌:《席氏读说文记》,见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46]王筠:《说文系传校录》,见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47]田吴照 :《说文二徐笺异》,见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7917页。

[48]朱德熙、裘锡圭:《平山中山王墓铜器铭文的初步研究》,《文物》19791期,49页。

[49]李学勤、李零:《平山三器与中山国史的若干问题》,《考古学报》19791期,引自李学勤《新出青铜器研究》1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

[50]张政烺:《中山王 壶及鼎铭考释》,《古文字研究》第1辑,225页,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51]孙稚雏:《中山王 鼎壶的年代史实及其意义》,《古文字研究》第1辑,277页。

[52]赵诚:《中山壶中山鼎铭文试释》,《古文字研究》第1辑,254页。

[53]商承祚:《中山王 鼎壶铭文刍议》,《古文字研究》第7辑,51页,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

[54]容庚:《金文编》卷八,559页,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55]于豪亮:《中山三器铭文考释》,《于豪亮学术文存》,39页,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56]汤余惠:《战国铭文选》,31页,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1993年。

[57]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9页。

[58]白奚:《‘仁’字古文考辨》,《中国哲学史》20003期,97页。

[59]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9页。

[60]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北京:中华书局,1989)第六节《特殊符号》对省形符号“=”有说,可以参考。

[61]荆门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老子》甲本第67简,《成之闻之》第131523简,《六德》第32简,《语丛四》第25简,《残》5简,共9例。此外,还有“ ”字7见,其“=”实质也是代简省了的构件“虫”。

[62]荆门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老子》乙本第10简。

[63]荆门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五行》第1617简,《老子》甲本第27简。

[64]详见廖名春《马王堆帛书周易经传释文》,《续修四库全书》经部易类第一册,15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

[65]见刘翔《中国传统价值观诠释学》159160页。

[66]2000129国际简帛研究中心第一次学术讨论会上,我曾有过这方面的发言;又见《郭店楚简引〈诗〉论〈诗〉考》,《经学今诠初编》(《中国哲学》第22辑),172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6月。

[67]白奚:《‘仁’字古文考辨》,《中国哲学史》20003期,98页。

[68]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图版81,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年。

[69]李守奎:《楚文字编》391页,1523号,吉林大学博士论文,1997年。

[70]2000年8月19上午,上海博物馆马承源先生在北京达园宾馆“新出简帛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介绍了上海博物馆新近从香港收购的楚简《诗论》和《乐书》。其《乐书》第5简前端有残损,剩下部分开头的几个字即为“ 亓远也”。其“ ”字也很象“仁”字。这批楚简也出自湖北荆门,据说是离郭店很近的郭家岗。这和包山楚简反映出来的事实是一样的。

[71]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专刊之七:《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简牍》,14页。

[72]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11308442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

[73]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23页有两例。

[74]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312页。

[75]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86页有两例。

[76]上海简《诗论》8号简有“ ”字,李学勤《释〈诗论〉简“兔”及从“兔”之字》(清华大学“简帛讲读班”第12次研讨会,20001019)说当读为“仁”。

[77]属于西周晚期的井人 钟,郭沫若在1935年的《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下(150页)中曾说:“人字原作 ,下多两点,金文中每每有此事,非重文,亦非字画。余囊释为仁,或释为,均非。”案:“ ”字有可能为“ ”之省文,其下“=”为简省符号,代表“心”。如此,“ ”即“ ”,将上下结构变为左右结构,亦即“仁”字。当然,在钟铭中,是“人”之借字。“ ( )”可作为“人”之借字,说明“ (实即仁)”字在西周晚期早已产生。

[78]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88页。

[79]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129页。

[80]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291页。

[81]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216页。

[82]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197页。

[83]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144页。

[84]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342页。

[85]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343页。

[86]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344页。

[87]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8页。

[88]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2页。

[89]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1页。

[90]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40页。

[91]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371页。

[92]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文编》,51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

[93]见荆门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图版《五行》第45简,《忠信之道》第5简,《性自命出》第7简,《语丛一》第51简,《语丛四》第4简。

[94]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1136页。

[95]故宫博物院编,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294页。

[96]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1137页。

[97]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战国文字声系》,11361137页。

[98] “ ”字从吴振武释,吴振武又谓该古玺应改归“姓名私玺”类,说是。见氏着《〈古玺汇编〉释文订补及分类修订》,《古文字学论集》初编,490528页,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1983年。

[99]《说文•见部》:“亲,至也。”

[100]梁启超:《先秦政治思想史》,82页,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101]本文的部分资料由邹新明、黄振萍提供,特表示感谢。

 (原载《中国学术》第8。录入编辑: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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