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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生水》之“青昏”与《老子》之“有”、“无”
 

《太一生水》是郭店楚墓竹简中的一篇古佚书。由于其思想独特和意义重大,又不见于现存文献,其一出土就立刻引起了研究者的极大兴趣。目前对这篇短短三百余字佚书的研究已远远超过其文字本身。但即使如此,其中仍有很多难解之谜。关于如何理解“青昏”的问题便是其中之一。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试从《老子》“道”的有、无之两重性的角度对“青昏”问题作一探讨。

一、关于“青昏”含义的解释及争论

“青昏”一词出于《太一生水》第10简:

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①

在《郭店楚墓竹简》一书中,整理者将“青昏”厘定为“请问”。对于这种解释,很多学者提出了异议。李零认为“青昏”应指天地之名,他说:“‘名’是人出生后起的名,这里似乎是说‘青昏’乃天地原来的名。‘青昏’,整理者读‘请问’,但下文没有答案,比较可疑,夏德安教授以为应即天地的‘名’,可从。他说马王堆帛书《却谷食气》篇讲天地六气有‘清昏’,或即这里的‘青昏’。我们怀疑,这里的‘青昏’也可能指天地未生时的混沌状态或天地所由生的清、浊二气。”[1](P266)王中江也说:“‘青’亦可读为‘清’,即老子‘天得一以清’之‘清’。‘昏’意‘昏暗’和暗昧,‘清昏’是描述‘天地’的状态和性质的。”[2](P41)丁四新也有类似的看法,他说:“‘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的‘青昏’,当是指天地未生之前的昏暗、混沌的宇宙本初状况,且很可能以此‘青昏’之名来指代混沌本根。名先而字后,字因名起;‘名’指向天地未生者,‘字’指向天地已生者,故‘青昏’为‘道’之本,‘道’乃‘青昏’之澄明、否定。此‘道’乃具体之道、形下之道,应该被理解为过程、条理、法则等义,它说明了天地、万物的生化是有‘道’可循的,天地之生化、万物之发育正是混沌世界的敞开。”[3](P141)这里把“青昏”解释为天地未生之前的混沌状态,但同时把“道”和“太一”分开,解释为具体之道,这似乎与原意不合。“名”与“字”虽然名称不同,但二者所指内容应该是相同的,不应把他们解释成前后的生成关系。赵建伟则认为,“青昏”是指“道”之名,但具体含义尚不清楚,可能当指“阴阳未分之气”。[4](P389)这与李零的看法相似。不过他进一步指出,“青昏”的含义有两种可能:一种当合音为“囷”或“浑”;另一种应解为“清浑”,即清浊之意。除了这两种意思外,赵建伟还指出“青昏”的其他可能含义,如大、冲和之气、恍惚、青冥、青虚昏默无形等。[4](P389390)可以看出,赵建伟几乎把“青昏”可能的含义遍举无遗,这对于我们理解“青昏”的含义无疑有着很大的启发意义。

对于把“青昏”当成“天地”之名或“道”之名的看法,裘锡圭提出了批评。他说:“有的研究者并且反对把‘青昏其名’的‘青昏’读为‘请问’,认为‘青昏’就是天地原来的名。这些看法是不能成立的。古书中从未见‘道’是天地之字的说法。‘天道’、‘地道’指天之道、地之道,就跟‘人道’指人之道一样,不能用来证明天地有‘道’之称。说‘青昏’是天地本名,在古书中也没有根据。”[5](P248249)裘锡圭的这种批评是相当有说服力的。因为把“青昏”解释成天地的名字,与前面所讲的“道亦其字也”相对应的话,天地与“道”就没有什么分别了,这显然是解释不通的。陈伟同意把“青昏”释为“请问”,不过认为二者应是“请强其名”或“请隐其名”的意思。[6](P30)

不过,裘锡圭的说法也有解释困难的地方,如李零指出,上面所用的两个“其”字,如果指跳过这一段的“太一”,则和上面所讲的“天地”一段话很不连贯。而且如果是“请问其名”,则下句的答案却是“必托其名”和“亦托其名”?这样的解释不但文义很不连贯,而且也完全不像问答的句式。[1](P5152)应该说,李零的批评也是很有道理的。

可以看出,持相反意见的学者都对对方的解释不满,也就是说,这两种解释都有一定的漏洞,都不能完全说服对方,因此,二者处于僵持的状态。而二者都是从文本出发来批评对方,因此,解决这个矛盾还需回到文本上来。

二、从《太一生水》的文本看“青昏”的含义

为了方便讨论,我们把涉及“青昏”一词的上下文抄录下来:

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以道从事者必托其名,故事成而身长;圣人之从事也,亦托其名,故功成而身不伤。天地名字并立,故过其方,不思相尚。[天不足]于西北,其下高以强;地不足于东南,其上[□□□。]

对于“下,土也”前面的文字,学界目前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应接在第8简之后,即“君子知此谓……”之后;一种认为应该接在第9简之后,即“天道贵弱,爵成者以益生者,伐于强,责于……”之后。但无论接于哪支简之后,都存在遗缺,从而致使“青昏”一词上下文关系有所不全。这是造成学者对“青昏”的理解存在分歧的第一层原因。除此之外,对于“青昏”的理解发生分歧还有另外两层原因:二是“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中的两个“其”字究竟指什么;一是“托其名”与“青昏其名”到底有何关系。

我们先来看“下,土也”一节分别接在第8简和第9简之后有什么样的不同。如果接在第8简之后,就与前面“太一生水”一节联系起来。虽然简末所缺文字不明,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后面“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中的两个“其”字就非指“太一”()不可。如果接在第9简之后,则与“天道贵弱”联系起来,那么,后面的“其”字则应解释为“天道”。结合“下,土也”等文字,又可解释为“天地”。

这两种解释究竟哪种更为合理?我们下面看一下前后文的结构。其实从分析文本来看,无论接在第8简还是第9简之后,都不影响我们对“青昏”含义的分析。我们先来看“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的含义。结合下面提到的“天地名字并立”,可以知道这是解释天、地之名和字的。这一点一些学者已经看到,如姜声灿把此解释为,“土”和“气”是“地”和“天”的名,“地”和“天”则是字。“名”在这里指本名、真正的名;“字”则是惯用名,是通称。[5](P248249)郭沂则认为,从两个“谓之”来看,“天”、“地”是天地之名,“道”是天地之字。[7]二说虽然不同,但在讨论天地名、字上则是一致的。但从文义来看,二说都不太准确,姜说的错误在于没有弄清名和字的主语,郭说则没有弄清“道亦其字也”与前两句的关系。其实“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的主语应该分别指“下”和“上”,名和字也应该是就“下”和“上”说的。这样,前两句应该理解为:“土”是“下”的名,“地”是“下”的字;“气”是“上”的名,“天”是“上”的字。弄清前两句的意思,那么第三句也就好理解了。“道亦其字也”是接着前两句讲的,意思是说,地和天是“下”和“上”的字,道也是“其”的字。既然天、地的字已有着落,那么这里的“其”只能指“太一”。有学者把这里的“其”理解为天地,那么就会出现作为万物本原的“道”何以成为天地之字的矛盾。为了解决这种矛盾,他们不惜把“道”解释为“具体之道”[3](P141)或“天地之规律”。[7]从上下文来看,这种看法无疑是不正确的。既然“道”为“太一”之字,那么,“青昏其名”只能理解为“青昏”是“太一”之名。

“青昏”的含义既明,那么,“托其名”的意思也就好理解了。“道从事者必托其名,故事成而身长;圣人之从事也,亦托其名,故功成而身不伤”,即是说,按照“道”来行事的,必须依托道(太一)的名(青昏),这样事情才能成功,身体才能长生;圣人行事也要依托道(太一)之名,这样才能成功而身体不受到伤害。这实际与《老子》“从事于道者同于道”(第二十三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第三十七章)的意思一样。

根据上面的解释,这段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土和地分别是“下”的名和字,气和天分别是“上”的名和字。道是太一的字,“青昏”是太一的名。按照“道”来行事的,必须依托道(太一)的名(青昏),这样才能“事成而身长”;圣人行事也要依托道(太一)之名,这样才能“功成而身不伤”。天地各有自己的名和字,而不依托道(太一)的名,所以二者并立,不守本分,相互争强,结果是不能“事成而身长”、“功成而身不伤”,即二者皆有缺陷,“天不足于西北”,“地不足于东南”。这实际上是从相反的角度来说明不“托其名”之后果的。

三、从“有”、“无”的角度看“青昏”的含义

从上面的分析来看,把“青昏”解释为太一()之名,不用曲解文义就能使上下文的意思贯通。这说明这种解释是可行的。那么,“青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从前面的引述,我们可以看到,学者对于此词的含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么,哪种说法更为合理呢?从“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来看,作为“下”的名“土”和“上”的名“气”,都是所指称的材质或构成。那么,“青昏”也应该是太一的材质或构成,即其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土”或“气”的东西。前面所说,有学者把其解释成浑沌、清浊二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应该说,这些解释都已触及到问题的实质,但还不能反映“青昏”的真正含义。在我看来,“青昏”应该释为“情昏”。在郭店楚简或其他出土文献中,“青”常常与“清”、“静”、“情”等假借通用,如《老子》第四十五章“清胜热,清静为天下定”,郭店简作“青胜热,清清为天下定”;帛书《五行》:“思不精不察”,郭店简作“思不清不察”;而通常所说的“情”,郭店简通常作“青”,如《缁衣》“有国者章好章恶,以视民厚,则民青()不弋”,《性自命出》“道始于青(),青()生于性”等。这说明把“青昏”解释成“情昏”是有文献根据的。而“情”在道家著作中又常常与“精”相通,如《庄子·大宗师》说:“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其中“情”字,显然即《老子》第二十一章“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中的“精”字。②情者,实也。“精也者,气之精者也。”(《管子·内业》)二者皆有也。昏,《说文》曰:“日冥也”,段注曰:“冥者,窈也。窈者,深远也。”其意即无也。这样看来,“情昏”实际与《老子》“道”的“有”、“无”两重特征意思相近。

在《老子》一书中,“道”即非纯无,亦非纯有,而是又有又无。第二十五章说: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有物混成”,郭店本作“有状混成”,更符合老子对于“道”的描述,因为老子常常说“道”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第十四章)。“有状混成”,说明“道”绝非一无所有或数学上所讲的零。“寂兮寥兮”,说明“道”虽有而无形,虽存而无象。所以第二十一章又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有象”、“有精”、“有信”说明“道”之有,“恍惚”、“窈冥”说明“道”之无。对于“道”的这种有、无之双重性,刘笑敢解释说:“道不是任何具体的存在,没有任何具体存在物的特征,其形象捉摸不定,所以‘似无’,但道作为世界的总根源和总根据又不可能是真的虚无,所以‘似有’,但它又‘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可见归根结底还是实有。道不是普通所谓的有,也不是普通所谓的无,它实有而似无。”[9](P289)

对于“道”的这种有、无双重性,《老子》第一章作了深刻的揭示: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对于究竟是从“无名”、“有名”还是从“无”、“有”断句,历来有着不同的看法。马王堆帛书《老子》的出土,似乎对从“无名”、“有名”断句提供了新的证据。但从整个《老子》来讲,还是从“无”、“有”断句较为合理,因为“无名”、“有名”作为“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毕竟难以理解。而且郭店竹简《老子》的出土,无疑又为从“无”、“有”断句添了新证。第四十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郭店本作“天下万物生于有,生于无”。对于这种异同,有学者认为郭店本为《老子》原义,有学者认为郭店本省略一重文号,应据通行本改。从《老子》全文来看,郭店本无疑更符合《老子》思想。在《老子》中,有、无常常出现在一起,如第二章“有无相生”、第十一章“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等。这样看来,有、无皆“道”之一体,有、无相合才是“道”。正如有学者对此句解释说:“有与无两者同而异、异而同,不即不离,故谓之‘玄之又玄’。无不是玄,有不是玄,必无而有、有而无方是玄。此中蕴涵众妙,乃创造生化之源,故云‘众妙之门’。”[10](P96)

《老子》在描述“道”的时候,也常常揭示其有、无两方面的特性。如: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第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第十四章)

一方面“道”在上帝之先,为万物之宗,但另一方面“道”又不能为感官所把握,因此,其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此非一无所有,而是一种“大象”、“大物”。第四十一章“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即揭示了“道”的这种特征。

庞朴曾从文字学和逻辑推演的角度,对“无”的含义作了考证。他指出,“无”可以分为亡、無、无三种不同的含义,三者按照时间先后分别代表了“无”发展的三个阶段,其含义分别是“有而后无”、“似无实有”和“无而纯无”。在此基础上,他对《老子》中的“无”进行了分析。在他看来,按照最保守的估计,老子也应是战国中期人。那时候,人们尚未达到“无”的认识。因此,《老子》“有生于无”的“无”只能是“似无而有”的“無”,而非“无之纯无”的“无”。这“無”正是巫者所从事的無。他从文字学的角度考证,认为巫、無、舞三字是一件事的三个方面。进而指出,巫通过“舞”的方式来同“無”打交道。这种“無”并非空无,只是无形无象,永远看不见、摸不着而已。[11](P5770)从前面的分析来看,这种解释是符合《老子》思想的。

其实,对于《老子》“道”的这种有、无之双重性,《庄子·天下》篇早已指出: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

这里的“以本为精”,即《老子》所说的“道”。而对于“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历来有着不同的理解。如张岱年认为此句“是说老子的理论系统的基本概念有五:即‘常’、‘无’、‘有’、‘太’、‘一’”。[12](P509510)陈鼓应则认为“常无有”应该理解为常无和常有。[13](P882)随着出土文献的增加,不少学者又提出新的解说,如李学勤认为“主之以太一”应与郭店简《太一生水》有关,并推断此为关尹学说。其说:“此处以老聃、关尹为一派,其学‘建之以常无有’,尚可与《老子》对应,‘主之以太一’则不见于《老子》,当为关尹的学说。”[14](P30)在此基础上,裘锡圭认为“常无有”应理解为“极无有”,并推断其也应该与关尹学说有关。他说:“我认为《天下》篇中为今本改为‘常无有’的‘恒无有’,也是‘极无有’之误。……‘极无有’的思想无疑与《老子》以‘道生一’为开端的宇宙生成论有密切的关系,但‘极无有’的说法不见于《老子》,也很可能出自关尹的著作。”[15]这种解说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在照顾关尹思想的同时,似乎又忽略了老子的存在,这又导致了与《天下》篇的新的冲突。其实既然《老子》中对于“常”、“有”、“无”都有论述,那么我们又何必对其曲解呢?“建之以常无有”实应理解为“常”、“无”、“有”。“常”者,道也。“有”、“无”者,道之内容也。这句话实际上反映的还是《老子》以“道”为根本的思想。

“道”的有、无之双重特性,不但可以征诸《老子》,而且可以征诸《庄子》及其他道家著作。如: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庄子·大宗师》)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庄子·在宥》)

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吕氏春秋·大乐》)

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浑而为一。(《文子·九守》)

洞同天地,混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淮南子·诠言训》)

这些论述虽然有所差别,但都肯定了“道”(太一)包含有和无两个方面,如《庄子》说的“有情有信”、“至道之精”、“至道之极”都是说明“道”的有的一面;而“无为无形”、“窈窈冥冥”、“昏昏默默”则表示“道”的无的一面。《吕氏春秋》、《文子》、《淮南子》中的“道”或“太一”也是如此,一方面是“至精”、“浑而为一”、“未造而成物”,一方面又是“不可为形”、“不可为名”、“窈窈冥冥”、“混沌”。前面说过,“昏”、“窈”、“冥”的意思相同,都表示深远不见的意思。其中尤当注意“昏”字,“青昏”中的“昏”字即应与此同义。

正因为“道”具有“有”和“无”两方面的特征,所以,《老子》在论述“道”的作用时常从两方面加以说明。如第十一章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这里虽然说明的是具体事物,但《老子》的目的只是通过具体事例来说明“有”、“无”的不可分离及其所承担的作用:“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现在,我们反过来看《太一生水》中的“太一”是否具备“有”、“无”两方面的特征。如果具备,则上面对于“青昏”的解释就恰当;反之,则不恰当。从上下文来看,《太一生水》对于“太一”并没有作具体的解释。只是说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生出天,然后天反辅太一,又生出地。接着天地又生出神明、阴阳等。但其后面仅说“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而未说“水者,太一之所生也”。两者结合,我们可以推断,水并非一个独立的阶段,而是太一的组成部分。正如有学者指出:“太一生出水来以后,水既非外在于太一,太一亦不外在于水,太一就藏在水中,水就是活生生的太一。此时,从太一生水来说,水是所生者,是受动者;从水藏太一来说,太一则成了所藏者和受动者,这就叫‘水反辅太一’,水对太一的反作用。”[4](P303)太一即说明其“无”的一面,而水则说明其“有”的一面。这虽与《老子》的“道”有些不同,但在“道”(太一)含有“有”、“无”两个方面的特征上则是相同的。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青昏”应与“土”为地名、“气”为天名相类,其应为“道”(太一)的名,其含义与“道”(太一)的“有”、“无”之双重特征相近。

【注释】

①本文《太一生水》引文以文物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郭店楚墓竹简》为基础,同时参考了李零等学者的研究成果,后不一一出注。

②徐复观认为,《大宗师》有情有信的“情”字或为“精”字之误。[8](P223)然根据《五行》“精”、“清”的不同写法,可以推知“精”、“情”古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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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4]李学勤.重写学术史[C].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原载《云南大学学报》2015年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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