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函式构型还具有极深的哲学意蕴。除了上边所说的它是在场的与不在场的统一之外,它还集中体现了中国古典哲学中“易”的精神。易学作为中国哲学的主要内容之一,其神髓自然在于对“易”的理解上。汉代的纬书《周易乾凿度》就提出“易”有三种含义,这三种含义可以整理为“变易、不易和简易”。汉儒郑玄和唐代的孔颖达都对此有所论述,而且这个阐释对后世有着重要的影响。显然,这个并非文字上而是思想上的解释才真正能够深入人心,才让人真正能够领悟到易的奥妙。首先,从事物本身出发,这三个意义的先后次序绝不是随意的。从最初的变易纷繁的事物中然后把握住其中不变的因素,再在那些不变的因素中找出最为简易者,即“简一”,这正是认识的一般路径。其次,还是在事物本身的意义上,这里的“简易”被放到了最后的阶段,这实际上表示“简易”乃是一种最高的境界,而爱因斯坦的毕生追求就是抵达这种“简一”的境界,而这也是其他的如爱因斯坦之类的人物的追求。由此可见,在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序列里包含着中国古代哲人对于最高境界的意识。最后,从另外一个视角,即主体把握事物世界的角度来说,变易、不易、简易这三个意义并不是彼此孤立的。变易需要抵达简易以获得它的高度,而单纯的简一是空泛的,也需要以变易的方式获得它的具体的生命,同时使自己不至于僵化和陷入错误。他对于变易和不易也应是一种“无执”的态度,而不是固执于其中之一。也就是说,他总是处在变易,不易和简易“之间”———这也许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之间”的意义。这是一种对变易、不易和简易这三者之“易”。这才是真正的易,即“易本身”。在明了易的这三个要义之后,无论是从主体的视角还是从事物本身的视角,函式构型都完整的概括了这三个意义。函式的每一个项都是可变易的。并且在每一次变易的基础之上,又可进行再度的变易。即使在事实上,当其他变项都确定的时候,一个项可变的范围是有限的,但当其他项发生变化的时候,它又可以获得新的变化。因此,基本上可以说,对于一个函式结构而言,它的变易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何况,对于某个项的确定也并不是固定的,并不局限于单音词。把变易的精神以一种无限的方式展示出来,可见,函式结构最充分的体现了易之中的变易。尽管变易是函式的内在精神,但函式形式本身却是不变的,尤其在特定的语境下当某个句式被以函式的方式来理解的时候。因此,函式结构本身的稳定性又使它具有“易”的第二个特点:不易。最后,无论变易的方式有多少,却都可以统一在同样的一个函式中,所以,函式结构又凝聚了“易”的第三重境界,即“简易”或“简一”。易的这三个内涵同时蕴含于函式结构之中,而函式性的思维和意识则在这三者之间流易,并不滞留于其中之一,如上所言,这种“易之易”即“易本身”。从函式结构蕴含“三易”却不滞于其一来说,它即是易本身。
从“一”与“多”这对古老的哲学范畴来看,显而易见,如果说由各个变项的变化而形成的无数的句子是“多”,那么,函式本身则是“一”。由此可见,函式结构是一与多的统一的一个典型的表现。而且,与那种一可以分割为多,一与多处在同一个层面上的一与多的关系不同,在这里,“一”是虚的,而“多”则是实的。这同时又可表明函式结构实际上也是“虚”与“实”的统一。
从“可能”与“现实”这一对范畴出发,函式本身是由许多虚而待实的项组成的,只是提供了可能性,而每一次各项的确定所获得的意义或效果都是一种现实。所以,函式的演绎实质上也是可能与现实的统一。正因为函式所代表的是可能性,因此它又是不确定的,但它的每一次现实都基本上是确定的。这样,可能与现实的统一又意味着“不确定性”与“确定性”的统一。如果说函式的每一次实现都是一个瞬间,那么函式本身所包含的无限的可能性则是永恒。以一种时间序列的方式来理解函式与它的现实的关系,就是永恒与瞬间的关系。因而,函式构型蕴含着瞬间与永恒的合一。用“同”和“异”这对范畴来分析,纯函式和半函式结构展示了事物之同,而变项的多种变化则表明了事物之异。这样,函式就使同和异的区别更为鲜明,同时也达到了同和异的统一。
总之,纯函式的思想使人们越过了习惯的思维方式,看到了呈现在人们的感官中的文字和声音之外的无限的可能性。它促使人们去关注那些未说出的,而不是已说出的。发现了“无之用”,而不仅仅是“有之利”,在细微处体现了大境界。
【参考文献】
[1 ]陈嘉映:语言哲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 ]王路:世纪转折处的哲学巨匠:弗雷格[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3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 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原载:《北方论丛》,2007年第1期。录入编辑: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