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纪的交汇时刻，认真地回顾、反思150多年来、特别是20 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曲折历程及其主要成就和经验教训，展望和预测21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前景，有利于我们更好地开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自觉地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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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多年以来，特别是20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过程。从总体上看，是一个世界化与民族化相统一的进程。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之初，它直接地是以一种民族哲学的形式出现的，是对本民族哲学思维传统特别是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性扬弃。由于它集中地反映了时代的本质特点，适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便很快超越了其创立时期的狭隘地域和民族界限，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并在20世纪的社会主义实践中发挥了巨大的指导作用。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一世界化进程中，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和共产党人纷纷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本民族、本国家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相结合，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又不断地民族化，出现了苏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及现代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过程实际上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更为深刻的世界化过程，它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广泛传播为前提，但又比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那种单纯的传播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因为它使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正在世界上的一些民族中生根、开花和结果，并因此而深刻地改变了这些民族乃至整个世界历史的进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种世界化和民族化相统一的进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它不仅面临着各种非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诘难和挑战，而且还要解决其内部出现的诸多问题，克服自身发展过程中由各种原因导致的种种困境和理论迷雾。正是在回答这些诘难和挑战、克服这些问题和困境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断地实现着历史性的发展及理论内容和思维方法上的自我超越、自我完善。
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化过程。分化不同于分裂，更不同于解体，它本身就是事物发展的一种形式。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化，是指马克思主义哲学向着多样化的方向发展，通过这种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出现了既内在统一又各具特色的不同分支。事实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各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相结合，必然带来和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化，因为各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之间具有很大的差异，其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要研究和解决的问题也是各不相同的。20世纪出现的苏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民族化的产物和表征，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分化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几个分支。虽然它们所经历的发展道路各不相同，在理论视角、所关注的问题及研究问题的思路和方法等许多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异，甚至在一些问题上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分歧，但这些差异和分歧只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内部的差异和分歧。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支，它们不仅具有一些最基本的共同点，而且都取得了独特的理论成就，都从不同的侧度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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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分化发展的理论成就是多方面的。这里，只想从总体上概略地指出其中最基本、最重要的方面：1.追踪时代的发展，对时代精神作出了新的概括。列宁对上一个世纪之交物理学革命意义的哲学提升，列宁和毛泽东对20世纪无产阶级革命实践经验的哲学总结，现代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们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全面异化及其特点的阐释等等，都是这方面的范例。2.结合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建构了一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形式，涌现出了一批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杰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他们顺应本民族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需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批判与改铸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又从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现实实践中吸纳营养来丰富与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作出了既富有时代气息又富有民族个性的重大理论创造，建构了各具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形式。列宁哲学思想、毛泽东哲学思想、邓小平哲学思想和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就是这方面的代表。这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形式，集中地体现了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分化发展的理论成就。3.根据时代精神的新变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文本作出了新的理解和解释。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几乎所有重大的理论创造和新的进展，都是与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文本的重新解读联系在一起的，虽然这种重新解读中一直充满着分歧和争论，但从整体上看，人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文本的理解和解释在思路上更加开阔了，也更富有时代的“生产性”了。特别是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先后出现的对马克思不同时期的著作热，更是在思索时代提出的问题的过程中把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文本的理解推进到了一个新的水平。4.按照时代发展的要求和哲学思维发展的内在规律，开辟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一系列独立的研究领域。应该说，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化发展不仅表现为在不同的民族和国家中出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同分支，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形式，而且也表现为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视野中分化出了一系列独立的研究领域，如自然哲学、社会哲学、历史哲学、人的哲学、价值哲学、自然科学哲学、人文社会科学哲学、政治哲学、经济哲学、文化哲学、道德哲学、宗教哲学、日常生活哲学，等等。虽然马恩在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时早已确立了对所有这些领域的研究都具有统摄与制导作用的一般哲学原则，但他们并没有也不可能对这诸多领域进行具体深入的研究；而一当人们具体深入地研究这些领域，使它们成为相对独立的哲学学科时，就必然会发现新的问题，提出新的理论和展开多样化的思想交锋。在整个20世纪，通过对一系列部门哲学的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丰富。5.多方面地吸收人类文明发展的成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一系列重要理论问题作出了深入的探索。一方面，遵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各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们坚持从人们实际的驾驭和处理自身与外部世界关系的活动中、特别是从人类实践和科学的最新发展中吸取理论创造的养份，注意把对时代精神的感悟和概括融入到对具体问题的研究中去。另一方面，也一如既往地注重吸收各种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甚至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合理因素，认真地研究和回答它们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的种种诘难和挑战，不仅在新的高度和层次上来吞吐吸纳东西方传统哲学，而且积极地开展了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对话和交流。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各领域的几乎所有重要理论问题在20世纪都得到了深入的探索。
在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分化发展的理论成就中，我们尤其要注意邓小平哲学思想所开创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新境界。邓小平哲学思想是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条件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和当代中国社会现实的创造性整合，是毛泽东哲学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继承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它既是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也是全部邓小平理论的根本基础。虽然邓小平没有写过专门的哲学著作，但邓小平哲学思想的内容却极为丰富，它体现在邓小平对各个领域、各种问题的论述中，包含着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系列新贡献。我们之所以说邓小平哲学思想开创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新境界，不仅仅是因为邓小平以非凡的政治胆识与理论勇气亲自关注和热情支持了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重申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基本原理，全面推动了当代中国社会思想解放运动，从而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空前繁荣创造了必不可少的社会条件和思想前提；也不仅仅是因为邓小平以其关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即“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精髓”就是“实事求是”的新概括，以其在实践标准基础上进一步提出的生产力标准和“三个有利于”标准等新的理论突破，以其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一系列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的分析上对于唯物辩证法的高超运用，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一波接一波的学术讨论和多方面的理论创新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指导和示范作用；更为重要的还在于，邓小平哲学思想本身就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是继毛泽东哲学思想之后在中国出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又一新的民族化形式。邓小平哲学思想没有一般哲学理论的那种思辩色彩，也没有使用过什么深奥晦涩的哲学概念，其表述言简意赅，看似浅显、平易，实则博大精深，在内容和形式上都融贯着民族性与时代性、中国传统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髓，并与邓小平理论中的其他内容即邓小平在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领域中的理论创造融为一体，它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现实的更高程度、更加内在有机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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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分化发展也为我们留下了许多经验教训。其中最重要、最深刻的有这样两条：第一，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关注时代的发展，面向实际生活，努力吸收人类文明发展的最新成果，才能不断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推向前进，而20世纪在不同国度、不同民族出现的不同形式的教条主义，特别是苏联斯大林时期和我国“文革”期间与个人崇拜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教条主义，则严重地败坏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声誉，阻滞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甚至使马克思主义哲学面临着异出人类文明发展大道的危险。第二，以正确的原则和开放的胸襟来对待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中出现的各个分支、各种新的理论创造，才会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繁荣，而盲目照搬或全盘拒斥其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化形式，则会损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事业。就我国的情况来看，在过去的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我们曾有过这样那样的偏颇。一方面，对于苏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30年代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模式，我们过去基本上采取了盲目照搬的态度。另一方面，对于现代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我们过去又基本上采取了全盘拒斥的态度，没有对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上的许多新的理论建树予以足够的重视。诚然，现代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包含着诸多的流派，对于不同流派的情况我们应该作具体的分析。但是，那种把它们一概都视为试图用现代资产阶级思潮来补充、修正甚或取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看法是没有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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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不仅已把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进程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而且也以端倪、征兆的形式为我们显露出了21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前景。当今时代和当代人与世界关系已经出现和正在经历的一些重大变化，将对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其中有两个方面尤其值得我们注意：其一，20世纪中叶以来，时代主题已由革命与战争转变为和平与发展。在这种条件下，如何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特点的发展道路，从而实现自身社会经济的高速协调发展，已成为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面临的重大的时代性课题。其二，随着当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及其大规模应用，由历史上长期以来人类的活动和行为失当特别是由科学技术的不合理应用而导致的人与世界关系上的各种矛盾和冲突空前地、累积性地突现了出来，成为举世瞩目的全球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在21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将出现深度分化与高度综合的一体化发展。一方面，当代不同国家、不同民族探寻适合自身特点的发展道路的实践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进一步民族化的需要，也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度分化或更为深刻的民族化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当代的各种全球性问题已成为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各个分支的一个重大理论主题。对于当代人与世界关系上的各种矛盾和冲突及其协调途径这一共同理论主题的深入探讨，必将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各个分支在新的高度和层次上的更加内在的结合和统一。如果说20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是以分化为主导方面的话，那么，在未来的21世纪，世界范围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必将出现一种新的综合趋势，那就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度分化所取得的丰富成果的基础上，按照时代精神的新特点并根据时代发展的新要求，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的理论形态。当然，21世纪的这种前景目前还只是一种可能。要使这种可能转变为现实，还有待于各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们的共同努力。
（原载《哲学动态》1999年10期。录入编辑：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