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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总论

【张文军】哲学为谁而说——哲学:在诠释者与接受者之间

 

    “哲学是人学”,这一在当代喊得十分响亮的理论主张,其内在的含义是十分复杂的 :它既指“人”构成了哲学的对象,又表明哲学的任务是关注并服务于“人”。哲学作 为可言说的“话语”系统,都是提供给“人”所“听”、“读”的材料。在市场经济大 潮涌动的今天,对哲学的理解,不可能不受到“市场”这一客观力量的触动,哲学文化 的“消费化”倾向,在哲学与“受众”的联系中,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在信息社会, 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哲学的生存和发展,脱离开接受者或“受众”,是不可想象 的事情。

    但是,当代中国的哲学发展,哲学“接受者”这一客观存在的社会群体,恰恰被哲学家所忽略。哲学家或“写”或“说”,往往没有想到其话语文本的“阅读者”和“听者”在哪里;“接受者”在哲学理性视野所覆盖的范围内,仍没有“出场”。这就造成:哲学家在不同理论逻辑中通过创造性的发挥,构建出多姿多彩的学说形态,但这种哲学家的“心灵独白”由于失却了社会受众的接受和评价,其“合理性”和“合法性”却不 被社会现实所确认。“繁荣”的背后,飘荡着哲学无奈而“孤独”的身影。更为怪骇的 是,哲学家却把这种“孤独”视为哲学的禀性。在21世纪的起点上,哲学在审视自己的 未来前景之前,不妨先把目光漂移到现实,从中寻觅一下“接受者”,以解决“哲学为 谁而说”的问题,这可能是把握“哲学为何而说”的前提。

        一、哲学:哲学家面对接受者的意义表达

    哲学的原初本意即是对智慧的追求和对真理的仰慕。但追求智慧不仅仅是哲学家个人的权力,而是社会、实践主体的总体行为。从历史表面上看,一代代哲人通过对大千世界终极之理的思索,而积淀成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哲学”,但在其背后,却是一个个时代的人群及其对智慧的渴求。哲学家思考的问题,是实践主体在社会生活中所遭遇到的精神困扰,是时代推进中所面临的一系列思想迷惘。无论是远古时期对“灵与肉”关系的思考,还是哲学创生之后对人与自然、思维与存在关系的反思,哲学的基本问题无不是由社会主体实践中的问题转化而来的。哲学家作为哲学的诠释者,是以社会主体的思想“代理者”的身份出现的。正如恩格斯在描述文艺复兴时期哲学与社会主体的关系时所指出的:“从十五世纪中叶起的整个文艺复兴时代,在本质上是城市的从而是市民阶级的产物。同样,从那时起重新觉醒的哲学也是如此。哲学的内容本质上仅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过程相适应的思想的哲学表现。”[1]马克思也认为,“哲学家的成长”,“他们是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的产物,人民最精致、最珍贵和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学思想里。那种曾用工人的双手建筑起铁路的精神,现在在哲学家的头脑中树立哲学体系。”[2]哲学问题与社会主体的所思所想应当是互动的。 因此,哲学的解释者所阐述的哲理,不能不考虑哲学向作为接受者的社会大众的意义送 达。因为在这一过程中,才能彰显出哲学的价值,体现哲学的生命。尽管作为一种文化 形态,哲学与其他学科有着不同的特点,但在这一意义上,它们有着相通之处。哲学的 真实意义与使命,就在于向社会主体昭示真理的认识方法和途径,并由此激发社会主体 的实践能力和变革现实的热情。从哲学的丰富性、差异性上看,任何哲学,都体现了哲学家具有个性的哲学语言和叙述风格,都蕴涵着不同哲学家对问题的理解水平和程度。如,我们通过阅读,可以分辨出孔子哲学语言的平和,可以感受到列宁哲学语言中所充满的激情,可以领悟出马克思哲学语言的持重有力。但是,他们的哲学决不是“心灵的 独白”,更不是以“自愉自乐”作为哲学探索的目的。如果借用现代消费观念加以比喻 :哲学家都应考虑哲学的“市场”,都应想到哲学的“消费者”——社会大众对哲学的 认同和接受程度。

    哲学的历史,实际上是哲学创造与哲学“消费”的互动史,在这一动态过程中,哲学在塑造自身的同时也塑造着接受者,并由此塑造着一个理性的世界与物质的世界。

    中国传统哲学,以其内蕴的“平民”化特点渗透着浓郁的“受众”意识。当孔子率领他的学生坐着牛车周游列国宣讲他的“仁”“礼”之学时,实际上是为自己的哲学主张扩展市场,为智慧的张扬在开辟一条理性大道。为了寻求受众,孔子不惜忍辱负重,到各国推行自己的主张,寻求思想试验场所。孔子的哲学,具有强烈的伦理政治意识,而这一点,恰恰构筑了哲学言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互通桥梁,使其铺垫出两千多年封建统治的思想基石与理性延伸线索。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三:其一,哲学中所灌注的实践意识、实践理性,使其与社会主体的思想与实践易于契合;其二,孔子有感而发、触物阐理的哲学思维方式,完全是大众化思维逻辑的映射与再现;其三,孔子通过“有教无类”的教育方式,使其思想向社会公众层面的扩展减少了阻隔。孔子的哲学思想之所以在 后来的历史中形成如此大的影响,决不仅是源于后人的权威崇拜意识,最根本的是它所 具有的“交流”欲望以及对话性的哲学表达方式,拉近了哲学解释者与接受者的距离。 黑格尔尽管对孔子的哲学评价不高,但还是曲折地道出了其可贵之处,认为“孔子只是 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3]道家哲学虽然隐有思辩的意味,但在社会公众层面上,通 过言语转化为修炼功夫,一下子使受众与哲学阐释者有着理解上的沟通和共通。尽管也 有哲学家追求格物致知、穷究“万物之理”,但其在阐释上或是归之于“五行说”,或 是理解为“气”等,理性思考的结果归结为“感性”的把握,哲理的现实化、感性化使 其轻易地感染、影响了接受者。

    哲学的形而上特征,在西方哲学发展中反映最为显著。但这种形而上的哲学运思,并非是对现实的远离,而是由于把社会公众的意识问题过度抽象化,使哲学的视线透向了表象的背后,从而在本质意义上对受众所关注的问题形成了深度性解答。这仍然体现着哲学对人性、人生的深切关怀。古希腊米利都学派,由于其哲学和人们所关注的天文、数学等现象相联系,大多探讨的是宇宙中的问题,并以这种问题的实践性特征的揭示而使更多的人成为其哲学的接受者。比达哥拉斯名义上崇拜数字,实际上却是关注人生和价值问题的伦理学。这一派哲学通过执着于人的生命意义的实现,力图通过求知和修行以告诉人们获得幸福的途径,而当时的许多人也确实在这一哲学中有所感悟。苏格拉底提出“认识你自己”的主张,第一次把“自我”作为一个对象加以探讨和研究,以理解人的心灵、理智和知识。苏格拉底所认识的“自我”,决不是理性上“自恋”情结的凸 现,而是告诉接受者如何认识自身。古希腊哲学家表达思想的方式也是有趣的,他们或 争辩于公共场所,或交锋于师生之间,既使哲学争取到受众,又使哲学的影响扩及到整 个社会。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哲学家通过人道主义和理性精神的张扬,为人们确立了“ 理性法则”,让一切思想、实践为自己的合法存在做出辩护,从而使其理性原则在争取 、影响受众的同时催动起社会变革的浪潮。哲学为接受者而“说”,为社会不同层面的 公众而“说”,这是哲学本有的一种特性。近代以后,德国古典哲学把思辩形而上学体 系推进到极致,哲学主要是通过一代哲人的讲坛而走入社会,从而与社会公众的距离有 所疏远。

    马克思主义哲学诞生的历史价值与革命意义,首先表现在它是广大人民利益的最大代表,自觉地把哲学当作人们认识与改造世界的武器。列宁指出:“马克思的哲学是完备的哲学唯物主义,它把伟大的认识工具给了人类,特别是给了工人阶级。”[4]马克思的哲学之所以在世界的运行中发挥出如此巨大的作用,之所以塑铸出富有新意的历史与 世界,原因在于:他从来不是坐在书斋里抒发自己的感想,更不想把他的理性创造封闭 化,而是为人类的解放锻铸理性之剑,并通过各种方式的转化,满足工人阶级斗争之需 。“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地,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 武器,……”[2]把工人阶级作为自己哲学的接受者,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负有的 自觉使命。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在与工人阶级“对话”,而在这种对话中,它的功能和 使命,通过影响接受精神世界的过程而突现出来。

        二、哲学的价值与接受者的“倾听”

    作为肩负着改造现实这一重大使命的学科,哲学更应该对于“接受者”群体进行倾心关注。哲学作为动态而充满现实感的认识工具,一直存在、运行于解释者与接受者之间;哲学的价值,在接受者的实践中得以验证,在接受者的认同与否的评价态度中得以体现。

    接受者的存在,对于哲学的价值及其发展究竟有何意义呢?

    1.哲学受众是哲学价值的实现者。哲学的功能,有直接与间接之分。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哲学以其特有的思维方式和对世界的理解态度,作用于人们的世界观改造与思维方式的提升,这是哲学的直接功能。哲学的宗旨是使人的理性摆脱隐藏在思维内部的各式各样的包括理智的、形式上的、直觉的等方面的陷阱,其目的就是使人们的思想通过去“蔽”而得以“澄明”,并为人们提供与现实契合的思想操作和思维手段,以把人的理 智从隐藏在思想内部、妨碍人正确认识世界的偏见中解放出来。失去对哲学接受者的深 刻关切,哲学的这一功能就顷刻化为虚无。马克思主义哲学除了具有上述功能,更有着 认识和改造世界的间接功能。作为认识和改造世界的主体,人民群众通过思想的更新, 提高对世界认识和改造的深度与广度。马克思认为:哲学功能的实现前提,首先是用哲学培炼出人们的大脑或思想品质,进而在改造世界的现实中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因此, 按照接受者的需要进行理论创新和研究方式的转换,应是哲学自身发展的规律性内容。 在当代,把哲学视作哲学家对现实的批判的观点颇为流行。尤其是西方批判理论的兴起 ,对此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批判现实,超越现实,是哲学的永恒问题和不懈目标。 但如果这种批判的坐标只是哲学家的个人感受,而脱离人们对现实的领悟,那么它只能 是面对沸腾现实生活的无病呻吟。

    2.哲学受众是哲学创造激情的动力源。哲学作为一种创造性产物的文化,就初始意义 而言,本身即产生于解说者与接受者的交流。接受者对哲学发展的意义表现为两个方面 :其一,哲学在解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流动,双方的认识契合,可以唤起哲学创造者的 愉悦感,进而激发哲学家的创造兴趣。当然,这种认识契合不是天然的,其中可能也存 在认识上的错位和意见相左,但这可以通过思想的辩争,促发哲学家的深度思考,从而 逐步形成双方认识的契合。其二,哲学文化创造,都有自愉自乐的追求,但决不会以自 愉自乐作为创造的惟一、最终目的,其最终目的是争得接受者,在改造接受者的主观世 界中实现哲学的价值。哲学本身以对人心的征服和影响作为其存在价值的尺度。哲学也有自身的相对逻辑与思维特点,哲学家在哲学逻辑的延伸中也可以寻求到自己创造的空间。但是,这种哲学的发展模式,最终要求是取得和历史逻辑的一致。只是一味地在哲学自身逻辑的延伸中展示自身,最终也会失却自己的基础与价值,销蚀自己存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在哲学发展的文化长河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如此具有生命力,并以其所内蕴的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而随着实践的展开而得以丰富和发展,就是因为这道“思想的闪电”真正射入了“人民的园地,”[2]自觉地“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哲学与作为接受者的人民群众的互促互动,既引导着人民改变了世界,又推动着哲学向理性的高峰登攀,并在历史的展开中得以强化。

    3.哲学只有引起接受者的兴趣并深刻地影响着接受者,才能融入历史,并成为流动历史中的思想印记。相对于动物性存在,人属于文化性存在。人在自己所创造的文化环境中通过与世界的互动而展开着人的历史。哲学为文化创造提供着理性支撑,为文化的发展提供着合理性的深层次论证。哲学通过对文化的影响而深深地改变着人类的生活,在这一意义上,人属于哲学性存在。哲学引领着人类进行着精神的塑造和对世界的变革,推动着人类的历史沿着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规律而展开。由是观之,人类的推进,不可能脱离哲学。“自希腊时代以来,西方思想家们一直在寻求一套统一的观念,……这套观念可被用于证明或批评个人行为和生活以及社会习俗和制度,还可以为人们提供一个进行个人道德思考和社会政治思想的框架。”[5]尽管哲学对人的生活如此重要,但并非任何哲学都能融入“历史”,人类生活的丰富性对哲学本身有着选择、“淘拣”的要求。当哲学关注着接受者的现实生活,对人们现实实践经验进行概括和提炼,以其内蕴的时代性内容与人们的理性要求相适应时,才能在人类的历史中产生震撼性反映,并被时代裹挟入哲学的流程之中,从而形成并展开哲学史。从古希腊到当代西方哲学,从老子、孔子到当代中国哲学,其中所迸闪的一个个思想亮点,无不是由一批批哲学家以对人类的关怀为使命,以其特有的思想内容和传播方式向接受者精神世界的冲击为己任而创造的哲学流动着的辉煌历史。

        三、面对接受者:哲学如何说

    根据哲学研究的主旨和意图,哲学的接受者可以表现为三个层次:一是哲学的接受者即哲学研究者本人。哲学研究的效果,即是追求自愉自足,作者沉浸于自己的创造及其自我感觉而不能自拔,从而使哲学丧失了应有的“社会性”本质。在这里,哲学的解释 者与接受者为同一主体。二是哲学的成果以与哲学“他”者的交流为目的。哲学家的成 果在哲学界张扬特有的个性或创造力,其效果是通过思想的交流、争辩,以推动哲学理 论的创新与繁荣。这样,哲学是面对哲学界的,哲学界群体成为哲学的接受者。三是就 哲学的社会功用而言,哲学的接受者为不同层面的社会公众,其表现即以哲学思维向实 践、公众层面的渗透,以提升社会的思维水平以及真善美价值,进而促动人类改造客观 世界的能力。

    对上述哲学接受者层面的合理性,需把其放置于当代社会发展背景中加以评价。当代社会发展呈现着矛盾性特点:一方面,价值观念的多元化与经济利益主体日益多样化相互影响、相互制约,使社会精神文化的发展呈现出相对性特点;另一方面,经济发展的全球化以及社会的特有整体功能,又要求对社会的多元化加以收敛,以整合出一种普遍性文化价值观。这一特点,使哲学的文化协调功能在社会发展中有了巨大的发挥空间。在市场经济客观力量的推动下,当代的哲学文化发展,出现了大众化、消费化倾向。哲学只有热切关注社会大众,才能赢得自身存在的合理价值与未来。以此为背景加以审视,可以发现:第一类“接受者”是难以存在的;第二类方式的存在,从哲学发展的环节 看,有其必然的意义。但是,如果哲学的追求驻留于此,而不能自觉接受社会发展洪流 的冲击与洗礼,其结局也只能是导致自身生命力的枯萎;当代哲学应有的接受者,属于 社会公众。这不仅因为哲学的对象本应是面向“人”的,而且以人为对象所形成的理论 成果,如果不能转化为现实中人之可接受的东西,人的哲学就会转化为人所厌弃的抽象 物。

    当代中国哲学的一个重大缺陷,即自觉不自觉地把接受者规定为哲学家与哲学界,这种封闭、狭隘的设定,已经遏制了哲学的发展。哲学由于置身于社会之外,已经失去了对现实生活关注的热情,从而使原本所具有的时代回声代言人的身份转化为学究式的絮絮细语。当前,哲学界飘荡着不同的主张和口号:“回到马克思”、“回归传统”、“与西方哲学对话”,实际上提倡的仍是“我”与哲学他者的对话,在哲学的圈子内互为“说者”与“听者”,真正的“接受者”反而被置于哲学的视野之外,从而销蚀了哲学的应有价值。哲学沉湎于体系的转换,在旧体系的批判与新体系的设想之间浪费着创造的激情,在纯粹“自我意识”的理解中与现实拉大了距离。可怕的景象是,由于不了解哲学家在干什么,应有的接受者也就不屑于认同当代哲学,从而对哲学呈现出冷淡和排斥的情绪。哲学因脱离接受者而把自己置于尴尬地位。哲学已经走入理性的“误区”。

    “说者”和“听者”一直是哲学所面临的矛盾对象。从现实矛盾与哲学思维这一双重逻辑来看,当代哲学面对可能的接受者,应该如何“说”呢?

    1.以社会公众作为潜在的接受者,把“接受者”所思所想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当代社会发展呈现着急遽而生动的特点,从工业到后工业时代,从物质生产社会到信息、知识经济时代,从现代到后现代,这种表征社会发展特征概念的多重变换,预示着时代变化的目不暇接。人们依据经验省察现实时,其思考往往还没有形成定论,思考背景和对象已经发生了新的质变。人的理性转换面临着时代变化但又不能适应这种变化时,理性迷惑便接踵而至。关注人们的所思所想,尤其是其中的疑点,并从中提炼时代内容,这 正是哲学的任务。比如,面对社会转轨中价值与理想的断裂,人应如何坚守自己的理性 与价值追求,这种追求既不是传统的时间延续和简单的移植,又不是世俗概念的随意性 提升。那么,如何使人们的价值观念在与现实的协调中,不至于导致理性的丧失与价值 的沦落?这既是现实人类深切关怀的问题,又是哲学的终极使命。又如,在经济、文化 多元化的当代,面对多利益主体的存在,如何使人的价值追求与社会目标追求趋于一致 ?面对诸种问题,哲学应和社会公众站在时代的同一基点及平台上,进行平等思考。如 此,哲学才能随着时代的脉搏而律动。实际上,哲学的接受者是哲学“培育”的结果, 这种培育的方式就体现在哲学对时代、对人的自觉关怀中。当哲学真正与社会公众处于 一种对等的地位,在同一时代背景下关怀、思考同一现实问题时,社会公众才能自觉转 化为哲学的接受者。这样,哲学的研究才不致于成为无“的”之矢。

    2.改变传统的哲学研究方式,逐步确立与接受者进行交流的研究方法。当代西方哲学,在经历了传统向现代的转化之后,总体趋向是逐步向现实生活渗透,哲学的研究对象及其方式呈现出日益现实化、生活化的轨迹。后现代主义哲学的兴起,虽然在思想上呈现着灰色、乖戾的特点,但其视野始终是围绕现代社会特点而漂移的。作为后现代哲学大师的德里达,其哲学观往往是围绕现实社会的变化而在政治、经济的运转中把握着自己研究的兴奋点,在与现实生活的碰撞中建构了属于自己的话语系统。法兰克福学派及其领军人物哈贝马斯,则把哲学研究融入现代性的理解之内,在现实中展示着自己的理性世界。美国的詹姆逊更是结合资本主义发展的特点,以哲学特有的视角,对文化、政治进行逻辑上的分析与批判。哲学对现实的关注,实质上是与社会公众在理解方式上的交流,对接受者施加的一种理性影响。反观当代中国哲学,在经历了一段时间哲学与现实的扭合之后,由于片面总结教训,反而一下子回归于书斋,在理论的逻辑展开中开掘哲学创造的空间。近年所出现的一些哲学新理解,如“价值哲学”、“实践唯物主义”、“人的哲学”等,其中所体现的抽象性使哲学在历史的奋力推进中日渐枯萎。“人的哲学”,失去了立基于现实对人的关注;价值哲学,离开人的活动和现实需要而把“价值”研究推入抽象的绝境;“实践唯物主义”谈的是理性的“实践”而不是现实实践, 实质上仍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中国的哲学阵地,在高高飘扬的“现实”旗帜下 ,聚拢的是一批咬文嚼字的学究。哲学的研究方式,必须立足于人的现实,通过对人的 理性与现实的矛盾的解决,推进到人的思维与实践的时代水平。对现实的真切关怀,是 哲学赢得自己“接受者”的基础。

    3.哲学应确立与“接受者”对话的自觉及其思维方式。哲学排斥孤寂,这一点,连具有保守主义倾向的黑格尔也认识到了,他认为:“把哲学从它陷入的孤寂境地中解放出来,——去从事这样的工作,我们可以认为是接受我们对时代的较深精神的号召。”[3]当代,西方出现了一种对话主义哲学,其宗旨是摆脱独白主义哲学传统的巨大历史惯性,试图以“我—你”的关系取代“我—它”关系取向。所谓“我—你”关系,即主体之于主体的关系,是主体际间的对话与交流。哲学“对话”意识,已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我国。就哲学的发展而言,它是在时空构成的复合坐标中而推进的,是在与传统哲学以及现实其他哲学的交流、碰撞中而发展的。哲学对话,可以使其在与历史的对接中找到 新的“起点”,在与其他哲学的交流中反省自身。在当代中国的语境内,哲学要与马克 思“对话”,与中国传统哲学以及当代西方哲学“对话”,这是哲学发展中必不可少的 关键环节。但是,哲学的对话,首先是与社会公众的对话;哲学的“回归”,首先是向 社会公众的“回归”。哲学只有发生在哲学家与接受者之间,哲学的创造者与接受者只 有不断交流,才能真正实现哲学的功能与使命,才可以使哲学在接受者的感受、领悟与 评价中,寻找自身的创新动力并把握方向感,从而适应当代社会发展中文化的消费性、 大众化特点。多种多样的文化样式,通过不同的媒体形式,加速了向公众渗透的进程, 作为处于文化核心位置的哲学,当然也应利用多种媒体和载体形式,加强与社会公众的 交流,从而使哲学依托现实生活并在与接受者的连接中,拓展出自己广阔的前途。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348.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120467467.

    [3]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1)[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1192.

    [4]列宁选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1.

[5]()理查德·罗蒂.哲学和自然之镜[M].北京:三联书店,1987.11.

(原载《东岳论丛》,200405期)